——这个团队,不太得劲。
宁无歌在心里做出了这样的定论。
此刻,她正高高地坐在首位,丝绸般的黑色披风乖顺地垂在腰畔,上面的羽毛绣花若隐若现,像一只孤单的白鸟。茶汤的香气袅袅而起,将眼前的景象渲染的一片朦胧。她低头饮了一口,难得地展露出一点耐心来,“我再问你一次,现下这个分部中有多少人啊?”
她的目光扫到哪里,哪里便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犹如妖邪。这是这里的大多数人对宁无歌的印象,他们惧怕她,惧怕她神出鬼没的行踪,自然也惧怕她藏不住的,像狼一样的野心和狠厉。这份狠厉浸在骨子里,和一切属于安宁的感情泾渭分明地划了一条线,让人只想要远离。自她来到白羽卫的第一刻起,就似乎宣告着与一切安逸享乐的氛围割席。
过了良久,才有个年轻的女孩子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她一撞上无歌沉沉的眼睛,便脸红了起来,半天没有一句完整的话,“宁,宁统领,此处共有四……四十二个。”
五羽使说的没错,眼下的确是个多事之秋,官职升降调配,往往只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一个地方到底是由谁当家作主,倒真是应了那句世事难料。不过,他们脸上的惊慌担忧之色也太过真切了些,倒像是合力隐瞒着什么大事似的。宁无歌想了想,又道,“可是,每天夜晚外出巡逻做事的人,绝没有超过三十个。这是怎么回事呢?”
门扉那里突然极轻的响了一声,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一列长长的队伍鱼贯而入,顿时将内堂挤做乌泱泱的一团,为首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子,惴惴地打量了宁无歌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
宁无歌的声音沉了下来,“这些是什么人啊?”
以她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出,这些人完全没有接受过任何意义上的训练,战斗力几乎可以归零。然而,这些人却在名册上占着白羽卫的名额。宁无歌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头却已起了怒意。而那为首的老婆子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局促不安地绞着手。
“宁统领有所不知,方副统领出身尊贵,来这里之后食不下咽,寝不安眠。方城主心疼他,便派了这几位过来,他们是专职负责方副统领的衣食住行,生活起居的。“
很清朗的声音,一个人袖手站在房间的一角。他仰起一副过分浅淡的眉眼看向无歌,像片薄薄的云烟。随着他脚步的踏出,衣袖浮动间,漾开一丝草木的香气,微苦,“方副统领出身不凡,一言一行不可以寻常度量,还望宁统领海涵了。”
宁无歌微微眯起眼睛,“你又是什么人?”
蓝衣少年只是微笑,倒是他身边有人战战兢兢地回话了,“这位是……前副统领。您未上任之前,一向是由他代理事务的,现如今方公子降职成了副统领,他便无处可去……”
宁无歌心中明悟,方举灿虽担着个统领名号,却整日游手好闲,对大小事务一概不上心,他父母辈便给他请了帮手安插进来,到底算是有个人帮他兜底。眼前的少年想必就是方家的家臣。她放下了茶盏,向那蓝衣少年道,“方举灿呢?”
话音未落,呛啷一声,一个茶盏从屏风后面破出来,直接冲她额角过去了。
风声猎猎,室内的人无一反应过来这场变故,全都吓得呆住了,全体噤若寒蝉,连那蓝衣少年都后退了一步,不再说话了。
正要血溅当场间,宁无歌伸出手来,将那茶盏半路一抄,截在了手上。
她神色转冷,翻手用力往地上一砸,茶盏顷刻粉碎,瓷片混合着热茶四溅,爆裂开来。这声响声极为巨大,屋里的人全都惊叫起来,不断地往后退。蓝衣少年也抬起了头,好像有些讶然,满室的寂静,唯有热水蜿蜒流淌,在地砖上汩汩地冒着热气。
宁无歌的声音很平静,“既惹了方副统领生气,这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吧。这茶杯我替他砸了,就算替他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