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齐霸歪梳洗打扮了一番就出去了,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送出门外。哥哥见了觉得很奇怪,但也没有问孩子们,他也明白,孩子们不会说实话的。
齐霸歪出了胡同,顺着通往南北的大道就一直向南走。走在这条大道上直视前方,大约离哥哥家的房子一千米处,一趟红砖瓦房就挡在视线里,这趟红砖瓦房就是我的家----我的老屋所在地。这条大道就从我家这趟房开始偏斜了,是向左偏。路到我家的这趟房向右一拐的第一个胡同就是我家所在的小巷。
齐霸歪她拐进第二个胡同就是我家前面的胡同。这个胡同靠路边的三间土房就是我们家乡小城人民法院,不,更切合实际地说,人民法庭庭长齐风渊的家。齐霸歪来到齐风渊家的院门前,按了一下门铃。
说起这齐家,也不是无话可谈。现今这齐家是三代同堂,老太太和我的母亲年纪相仿,我母亲在家乡的时候,两个老太太还姐妹相称经常聊天,两家也就随之互相往来。齐风渊和他的妻子张英原来的单位是一个糖稀厂,齐风渊是个行政职员,张英是个工人。这齐家的第三代一共有四个,两男两女。四个孩子有两个上班的两个上学的。
齐风渊年纪很轻时就被一直压在最底层不得烟儿抽。但是他为人很奸滑,所以还是平安度日。接人待物还很谦虚随和,当时的齐家人也都这样。他们家还有一个特色就是很虚伪,总是道貌岸然的样子,外表上看,一家三代,和和融融,老的慈祥,少的孝敬。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家里头矛盾重重,经常争吵,可是他们从来不让外人听见。不过,天长日久,纸里包不住火,也不知他家的阴暗面怎么就暴露出来了,尤其是齐风渊的风流韵事简直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齐风渊的情人不止一个,年龄大年龄小的都有,大姑娘小媳妇的也都俱全,特别是有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同一单位的有夫之妇和他最铁,时间也最长,大概就是到了齐风渊得癌症致死之际两个人都未必断绝关系。
我们家本来和齐家处得不错,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齐家就和我们疏远了,齐老太也不怎么来我家了,我们觉得很奇怪,尤其是母亲。后来,母亲终于查到了缘故,原来是齐霸歪曾几次去齐家挑拨离间造成了隔阂。不只是齐家,还有别的邻居、亲属、同事、朋友,齐霸歪都这么做了,它的效果不一。
后来,齐风渊也被平反了,他及他家接人待物的态度就有了很大的不同,腰板就挺得直直的。齐风渊被调到了法庭做了一般的行职人员。法庭庭长调到县里以后,齐风渊就接了班当了庭长,他就威风八面,见人不理不睬,和他说话,他都带搭不稀理儿的。一人得道,鸡犬升仙,何况家人?齐家的人随着齐风渊的升迁而神气十足。
齐霸歪来齐家的时节,齐风渊正在走鸿运,不仅是小城法律的最高执行官,而且还是全省法律工作模范人物。
齐霸歪走进齐家一看,齐家的人大部分都在,她要找的人也在。
看样子,齐家刚吃过晚饭不久,因为齐家的媳妇张英还在洗碗。
这时候,已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期,那么齐老太已是年愈古稀,她躺在炕头上,看那状态象是病魔缠身,瘦弱不堪。
齐风渊则坐在沙发上喝茶水,抽香烟。
齐风渊的大女儿在省城教学不在家,大儿子接了母亲的班也在糖稀厂当工人,这时在家里看电视。齐风渊的二女儿在高中上学,这时在家读小说。小儿子在初中上学,没有在家。
齐霸歪落座之后,齐风渊和她不冷不热地聊了几句。张英洗刷停当之后就回到里屋,坐在炕沿上和齐霸歪唠起了家常。
时候不大,齐霸歪看看差不多了,就转向躺着的齐老太:“大娘,最近身体咋样?”齐老太哼哼唧唧地说:“不咋样,浑身哪都疼,吃药也不当事儿,上医院也看不好。大概是要死了,就这样了。”齐霸歪笑着说:“大娘,你老可别这么说。你老人家还长命百岁呢。”齐风渊也笑了:“我母亲就这样,岁数大了,就好和死联系起来。上哪儿都看了,都说是老年病,没招,只能慢慢养。”张英也就接着丈夫的话题:“可不是?我妈就是总把个死字挂在嘴边儿,也许是怕死?她这么个老年慢性病,一时半晌也好不了,也是真没啥好办法。”齐霸歪劝道:“别着急,即来之则安之,着急也没有用,只好慢慢地养,你老一定会好的。你老福星高照,儿孙们都孝敬你老,你老人家能活一百多岁哪,你咋能不好呢?我说的对不对呀,大娘?”齐老太也笑了,可她笑的很难看,简直和哭差不多:“真不愧是教学的主任,话就是说得受听。我要是能活一百多岁不就成了老妖精了?”
齐霸歪笑出了声,顺手就从衣兜里掏出了五百块钱,放到了张英的身边:“大娘,今天我来看看你老人家,也不知道你老人家喜欢吃啥,就给你点儿钱,你喜欢啥就买点儿,就算我孝敬你老人家的一点儿心意吧。”齐老太一见齐霸歪一给就是五百块,心里就开了花,她十分高兴地说:“这还让你破费了。”齐风渊装模作样地说:“诶,这哪成?若华,你快把钱拿回去,我们怎么能收你的钱?张英,你快把钱还给她。”张英也假意地把钱还给齐霸歪:“若华,你别这样,你把钱拿回去吧。”齐霸歪推辞道:“这你们不是见外了?我也不是外人,你们家姓齐,我也是姓齐,我这不算是个家里人吗?庭长你就是我的亲哥哥,张英你就是我的亲嫂子,大娘你就是我的亲娘,我这当亲姑娘的当亲妹妹的来孝敬孝敬老人家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你们别把我当外人,我心里就敞亮多了。你们一定得收下。”
齐霸歪说得近近乎乎,不能不让人感到舒畅,齐风渊他们也不是真的不想收下不过是逢场作戏假正经,这一点齐霸歪还能看不出来吗?齐霸歪心里在骂,嘴巴上却是甜言蜜语,曲意逢迎,直到他们收下为止。
齐风渊也包括齐家的人都在内,收了钱之后,态度上就明显地热情起来。齐霸歪也明显地感受到了,她的心里在说:“只有钱哪才好使,钱才是爹娘啊。可是我不能白给你齐风渊,你得给我办事儿。”齐风渊呢,他也明明白白,这钱可不是白收哇,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齐风渊看了齐霸歪一眼,慢声说道:‘你家的肖海去了法庭,你知道吧?”齐霸歪见齐风渊主动来问,知道这又是钱的作用,她不加可否地说:“我知道。我今天一来看看哥哥嫂嫂、大娘、侄儿侄女,这二来嘛,我也实话实说。我想让哥哥给我拿个主意,看看这件事咋办才好。”齐风渊想了想说:“你们家的事儿,我也听到过一些。那肖海和你的什么妹妹有什么瓜葛?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