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要去的吧……寒鸦没想到，守护灵初试在每班挑选十人参试之后，还有所谓的自荐阶段。主考官口中的“初试已经结束”听上去那么地不真实。直到同学们一个个转身离去，被鞋底踏平的煤渣跑道🐚上只剩寒鸦和齐歌，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被关押在训诫塔的这一个多月里，我的名字已被人从优等生的名单上移走了。主考官们不愿在排名靠后的蠢蛋们身上浪费时间，而你，🜹寒鸦，在他们眼里，连普通的笨蛋也不如，是个违反宵禁的，彻头彻尾的🗐🚵差生！
寒鸦从龙尾沟🗔🛕🜋考入白塔，从未感受过垫底的滋味。她转向陌生的班主任，看着她挑染成暗紫色的刘海，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然后才意识到老师叫🅸了自己的名字。“打算上吗？我想不会有许多人自荐守护灵初试的。”“老师过奖了。没人会去的，我明白。”
寒鸦抠起大拇🗔🛕🜋指，帆布鞋里的脚趾也抓了起来。她向前望去，两位副考官守🁄🃍在青铜人面像前，轻松谈笑，主考官翻腕看表。大家都盼着早点结束考试，回去🖏休息呢。而寒鸦嘛，每学期领取教科书和新校服的时候，她都要等所有人都走之后，方才上前。这样的话，就没有熟悉的同学目睹她一毛一毛数票子给后勤老师。老师强忍的笑意已经是寒鸦能够忍受的极限，同学异样的眼神，她们可能发出的或轻或重的笑声，不知何时就会飘进耳朵里的闲言碎语，这些东西，也就比退学好一点点，只好上那么一点点而已。
要不然等全年级都走掉，我再……寒鸦抿紧嘴唇。女生们什么都好，就是办事☃☔不够利落，课间上厕所也要结伴而行，这个等那个，课间就在手挽手一起上厕所当中度过了。眼下她们退出考场也一样，同班同学所剩无几，隔壁班的仍然懒散地聚在一起，缓慢地朝训练场外蠕动，活像一群吃撑了的黑毛猪。可是猪倌却要回去了。主考官盯够了手表，把红白旗帜全都卷起来，夹在腋下，往训练场外走。两位副考官虽然还在原地，但显然热络地聊着他们感兴趣的话题。
“你要是没这个意向，我就先回去🏈了。毕竟白塔里的阳光，晒久了一样会黑。强大的女巫，也是会担心自己的皱纹的。”齐歌微笑，“过不了守护灵测试也没关系。你这种精通考试的，要是有老师愿意提携，把你留下来做点杂事，批个考卷，刻个卷子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你愿意帮忙？”寒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不呢，最后大家都要死的，不是吗？”齐歌扬起恶作剧的🔔🀙☱坏笑。这家伙，跟姬扬，齐光她们一样，专拿龙尾沟的乡巴佬寻开心，真的出了事，就把可怜虫推出去，顶替罪名！
愤怒推动寒鸦的肩膀，拉扯她的双腿。主考官眼见一个黑发黑眼的小个子满脸怒容迎面走过来，惊讶地抬起眼皮。寒鸦这才看清，他的眼睛是少见的藻绿色，脸庞看上去并不老，夹杂在黑发中的深灰发丝多半不是衰老所致，⚜💓👙而是代表他绝🄋佳的巫术天赋。
笨🝂蛋🏲🝿，快说话啊。偏偏这时候，寒鸦面对高阶巫师就腿肚子抽筋的毛病又犯了。看她又呆又蠢，主考官失去耐心，绕过寒鸦继续往训练场外走。
“嘿，老许，她是我的学生，打算试一试的。”齐歌清朗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寒鸦僵硬😟🂥🐸地转过头，班主任的笑容从来没有那么和蔼可亲☜⛶过。她偷偷冲寒鸦挤眼，把主考官当成瞎子。
“🝂试一试，就凭她？”主考官喷笑。“要不是方面猿首像太沉，我搬回家里，让阿哞来试，也好过她哩。真是的，瞎子点灯——白费蜡。”主考官停住脚步，翻开花名册，将食指伸到嘴里沾了口水，把纸页翻出噼啪的脆响。“三班的，叫什么名字？”⚒🐳
“寒鸦。”主考官翻动花名册的手慢下来，他投过来的视线让寒鸦觉得自己没穿衣服。齐歌似乎意识到这一点，挪动步子挡住主考官的半张脸。“自荐考试的，教务处没做限制，不是吗？”主考官打量齐歌，“啪”🝂地一声合拢花名册。“上面没说，我身为主考官，就没有解释权？还是你觉得，你说的话，我必须得听？”“我没那个意思。”“没那个意思就好。你身为女巫，能晋升到这个级别实属不易，注意自己的言行，别什么事都要冒个头，不吱声没人当你是死人。至于你——”主考官走向寒鸦。他的身上有一股药剂室特有的味道，藻绿的眼睛毫无感情，寒鸦呆滞地望着他，连害怕也忘记了。
“你该多🅟吃点儿。将来龙尾沟回不去，就凭这身板，难有男巫🖖💧🖖💧肯收留的。”
“你——”寒鸦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更糟糕的是，她说不出话来。看在主考官的眼里，怕是把愤恨当作了羞涩。他嘿嘿地🙷🏂🗏笑☰，露出的洁白牙齿不比阿苋或地虎的更讨喜。趁眼泪流下来以前，寒鸦转身就走。背后传来主考官的斥责声，内容无非是墙外来的野丫头，缺乏管教云云。寒鸦仰起头，努力去听风吹悬铃木的声音，而后那种声音换作下课钟，换作老师讲课，食堂里学生低声交谈，餐具与饭盆碰撞的嗡嗡声响，最后它们通过明河，汇聚到嘈杂的西桥一街上。直到寒鸦一头栽倒在床上，无所不在的噪音才慢慢平息，而她已经太阳穴胀痛，快要尖叫。
叫出来也没有关系的，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寒鸦从枕头里抬起脸，望向窗外。窗户支棱着，路灯在窗玻璃上留下昏黄的光晕，昨夜的细雨将来不及擦拭的灰尘糊成斑驳的灰斑，弄脏路灯的光芒。入住巫园之初，寒鸦其实也有室友。她们在一周内全部搬♬🚿了出去，虽然小陀螺从未跟寒鸦提起室★友们搬出去🇸的理由，寒鸦最后也在厕所的隔间里无意间听见她们谈笑，将她龙尾沟式的肮脏和身上的古怪气味当作笑柄。
和眼前的困境比起来，当初那些眼泪算什么呢？窗外传来喧哗声，寒鸦从书桌改造的卧榻上爬起来。她不喜欢宿舍四张床上面床铺，下面书桌的构造，那让她想起自己的小阁楼，再困再累，也得爬上摇晃的老楼梯。反正无人使用，她干脆把自己对面的书桌铺上褥子，虽🍪🔻然🛼窄小，也能充作疲累时的休息站了。当时突发奇想，她把“卧榻”二字写在硬纸板上，剪下挂在书桌上方的床沿上。现在看起来真是可笑，卧榻属于书本，属于巫园，属于白塔，和龙尾沟的寒鸦有什么关系？
寒鸦跳下书桌，走过空荡荡的宿舍。她的东🔆♽西本🖀🏠就不多，现🜹在独享四人份的衣柜和收纳柜，只要脚步稍重，便能听到回声。寒鸦走到窗边，向外张望，按住窗台的手摸了一手黑灰。寒鸦拍了拍手，权当灰尘已经掸掉。窗户下面，乘坐校车返回校舍的同学们姗姗来迟。女学生们依然叽叽喳喳，就在寒鸦伸长胳膊，打算关掉窗户阻挡喧哗之际，齐光白色的发顶透过老银杏树茂盛的枝叶，迎面给了寒鸦胸口一拳。慌乱之际，寒鸦粗暴阖上窗户，走向卧榻，一心想要藏进书桌的阴影里。
不🝂对不对，冷静一点。齐光虽然不住这一区，说不定只是来跟朋友小聚的，虽说除了青😟🂥🐸岚，从没发现她跟别人走得近过。寒鸦抱起手臂，靠向空荡荡的衣柜，无主的衣柜发出空旷的回响。宿舍床铺的设计，上铺是床，下铺是书柜，左边是单人衣柜，右边是供前后两张床共同使用的铁楼梯。书桌镶嵌在墙壁，衣柜，与支撑两张床铺的木墙之间，不太适合写作，却能给人以微妙的安全感。
私下里，寒鸦常常听到同学抱怨校舍上下困难的床铺，以及书桌糟糕透顶的采光。趴在短脚凳子上做过三年试卷的寒鸦一如既往地，被这类话题排斥在外。即便是巫园最差的东西，也比龙☪尾沟最值得炫耀的强。不能留在巫园，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屈膝做男巫屋檐下的奴隶，还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