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和煦的阳光漫过红砖白瓦的院墙、透过窗户落入了圣爱丁伦医院的特护病房内。  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之后清新的空气透了进来,将原本那稍让人有些不适的酒精消毒水气息冲淡了不少,病床上的安欣倚着靠枕吃着好友一早带来的油条豆浆早餐,颇有些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感慨:  “果然还是国内传统的早餐吃起来更香呢——”  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曾睿抬头看过来:“早餐的摊子就在医院旁边不远,你都没怎么吃过吗?”  少女吐了吐舌头:“之前一直被医院的医生和护士管得很严呢,前几天又一直在手术……说是身体不允许随便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哦。”  说到“乱七八糟”几个字的时候,少女特意伸手比了个引号的手势,显得对医院这样的严格要求有些小小的吐槽和抱怨。.  曾睿却是听得摇了摇头:  “这种事……”  “也就只有你才能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说出来吧。”  这会儿也就是病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面对着他的少女才如此毫不在意也毫不遮掩地说着她在曼彻斯特这边的真实生活情况。  病床上的安欣耸肩,笑:  “反正事实就是这样了也改变不了啊,比起愁眉苦脸说话,还是换个轻松点儿的语气说出来让人听了也会轻松点儿吧?”  曾睿无可奈何地叹气:“并没有好吗……”  是的。  因为事实和真相实在太过让人心情沉重,即便你用再轻松随意的语气🁟🇆去提起,也永远不可能让人真的自欺欺人到以为这只不过是件简单小事。  病床上的少女又是一口咬在了温软酥脆的油条上,再就着热腾腾的豆浆美美喝上一小口:  “反正就这样啦。”  “记得帮我保密哦,我已经有在超努力装作没事儿了,可不能让那个笨蛋看出什么破绽马脚呢。”  说到🅥的“那个笨蛋”,自然不存在其他人选。  曾睿苦笑:“知道知道……我会帮你瞒着他的,只是其实我不觉得这样的选择就一定合适便是了。”  少女进🏨🜪🄻餐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放下了油条,抬起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好友:  “你觉得,我不应该瞒他吗?”  曾睿沉默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问:  “你想要瞒多久呢?”  “而且,就算所有人都帮忙,但真的能一直天衣无缝地瞒下去吗?”  似乎最近几天所发生的事就已经足够成为前车之鉴。  也自然具备着足够的说服力。  “这次好在是你顺利度过危险,恢复得也够快,才不至于让事情发展恶化到更加无法挽回的情况局面——但就算这样,你看看那家伙都已经直接不管三七二十一不顾任何人的劝阻从国内杀到曼城来了。”  “万一……”  “我是说万一,之后再出现什么样的你无法掌控的情况,该怎么办?”  曾睿皱起眉头看着病床上的安欣:  “还是说,你真觉得,到目前为止枫子就真完全接受相信了你的所有说法,没有哪怕一点点的起疑?”  无比一针见血而直白的问题。  于是这次轮到了病床上的安欣听得陷入沉默。  许久,终于看见少女低下头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苦笑的弧度:  “我知道的啊……”  “阿曾你说的所有的道理,包括其他的人不

    好当着我的面想要说的道理。”  “我都知道的。”  “可是……我还能怎么办呢?”  说着抬起头,少女的目光平静而认真地望着面前的好友:  “我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还是说你觉得,现在如果告诉了小枫,难道就能对一切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和影响吗。”  曾睿被问得哑口无言。  而安欣已经摇着头自顾自把话接了下去:“不会有什么实质性意义的,最多最多就只是那个笨蛋会因为知道了真相然后更加担心也更加难受,甚至都没有办法好好去过他自己的生活,除此之外,一切都不会有其他任何改变。”  是的。  很多东西从感性的角度出发或许会让人想要做出其他各种各样的选择,仿佛是能够起到什么效果;但实际上如果从最冰冷残酷的现实角度出发,那么一切感性的选择其实都没有意义。  病人身上的病症不会因为被更多人的知晓就凭空好转,哪怕是最亲近的对象。  既然告知真相唯一所能带来的就只是让亲近者更痛苦……  那么就更没有告知的必要。  听起来很残酷。  但这就是现实。  “不。”曾睿用力地摇了摇头,眉头紧皱着看向病床上的安欣:“不只是这样,不是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安欣挑眉:“哦?那是什么样的好处呢?”  语气仿佛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而曾睿直直地看着安欣的眼睛,已经一字一顿地将回答给出:  “你不需要瞒着他了。”  “这本来就是最大的好处。”  病房内的氛围蓦然间仿佛安静了一瞬,落针可闻。  不给露出怔然神色的少女反应的时间机会,曾睿看着前者依旧还在继续说下去:“至少,你不需要在一边承受着病痛的同时另一边还需要承受着隐瞒最亲近者的心理负担。”  “至少🟘,在你脆弱需要找人倾诉的时候,倾诉的对象不需要只是我们这些‘普通’的朋友,而可以是你真正希望去倾诉的人。”  “至少,你可以从那个家伙那里获得到更多的鼓励和勇气。”  “至少——”  说到这里的曾睿顿了顿,缓缓将最后一句话说出口:  “当你不需要再瞒着那个家伙的时候,你就真正不是一个人了。”  空气安静。  只有窗帘被微风轻轻吹起的窸窣声响。  病床上的少女仿佛努力想要挤出笑脸说些“我有你们在啊哪里是一个人了”之类能够让氛围轻松缓和一些的话,可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只是低下头。  有些低落的声音从少女垂落的发丝间轻轻地传了出来:  “可是,我不希望他会因为我难过呢。”  曾睿深吸一口气,几乎是长叹般地出声:  “可这样你就要把所有的东西都自己一个人扛下来,太辛苦了啊——”  “都已经是这样了,你就不能哪怕为自己考虑一次吗?”  “一次就好啊。”  重新抬起头,安欣努力挤出了一个笑脸看着曾睿:  “哎——”  “好像,我就真的办不到呢。”  曾睿眼皮微微跳动着,仿佛极力地控制情绪又深呼吸了好几次,但最后依旧咬了咬牙道:  “不知道为什么。”  “但现在……有🆞史以来第一次……我很想打人啊。”  少女神情黯然:“阿曾你是也生我的气了么。”  曾睿摇头,冷冷开口:“我说的是那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