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燃捂着胸口,再一次听见那虚无的、浑厚的心跳声从无尽的黑暗深处传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渐渐加快,直至与它同步。他视线里血红的地面上滴落下一滴滴粘稠的液体,白墨燃下意识地伸手蘸上一捻,才发现那是自己眼眶里流出来的血。
他所不知道的,此时的自己不仅眼眶,从鼻子,耳朵,唇边,也都蜿蜒流出鲜红的血液,如条条纤细的小蛇。他的心跳追随着那巨大的心跳声在胸腔中咚咚地震动,就像被捆缚在猎网中的鸟儿奋力挣扎。白墨燃感觉心脏像是撕裂一样的疼痛,他张开嘴,一大口血便落在了地上。
我这是要死了么?极度的痛苦中他攥紧胸口的衣衫,血液就像是大潮,在全身的血管中汹涌奔流,也冲刷着他的所有神经,心口愈发疼痛,血液呛进了气管,那只鸟儿发出垂死的哀鸣,白墨燃的眼前却浮现出承影那浸透鲜血的白色衬衫。
我怎么能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他想,如果我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那承影跳下来救我岂不就像个笑话?如果这样死了,还不如提着刀上去和那只大虫子拼个同归于尽,起码男儿死于战场也算死得其所,起码这个二人的哨向小队中,有一人可以活下来!
白墨燃挣扎着,吸进肺里的每一口空气都像是锋利的尖刀,割出填满胸腔的血腥气。但他发现随着自己心脏的剧痛压制住精神力的力量却反而似乎是松动了……原本的压制就像一个无缝的球体,将他的精神网牢牢困在其中;但现在这球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白墨燃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承影是哨兵,哨兵唯有在向导的辅助下才能发挥出全部的力量。可是白墨燃的精神力一直处于完全的被压制中,即便是现在有了一丝漏洞可钻,如果强行舒展精神网,依然很可能会将他的整个脑域烧毁。但他想自己反正都要死了,至于是大脑沸腾而死,还是被那种莫名的力量弄死,又有什么区别?
蝠群呼啸着成形,白墨燃的大脑像是被刺入一把烧红的刀子,然后用力搅动。那种疼痛甚至压过了全身的切割感,白墨燃抱着脑袋惨叫,庞大的精神网硬生生从那“缝隙”中挤压出去,转瞬覆盖了方圆五公里的广阔区域!
承影的感知立刻被他的精神网接入,庞大的信息流如百川归海般传送到他的思维中。那一刻承影只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忽然变得清晰,就像是被揭去一层朦胧面纱,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白墨燃与他共享自己的全部精神世界,于是飞舞的蝙蝠们也认他为第二个主人,它们没有攻击力,却拥有着最为出色的观察力。在蝠群的辅助下他拥有了360度的视角,就连虫子挥舞步足的动作都仿佛被放缓,只要轻轻一个侧身就能避开。而它薄弱的地方也清楚地被传达到大脑,甚至可以在高速的移动中清晰地捕捉到每一块甲壳的接合处。
承影其实从没有被白墨燃在战斗中辅助过,因为没有必要。他单凭自身的武力就已经能够解决遇到的所有麻烦,根本不需要向导来做什么。但时至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基地给自己匹配向导的意义——当他被那庞大的精神网接纳入怀,不仅再也不用担心因为过于将感官集中于某一点而导致心神狂躁,甚至可以与对方共享精神视野。那一刻起通过白墨燃的眼睛他看见全新的世界,当心灵包容一切,再狂烈的攻击,再迅疾的速度,都不过是心湖上一道小小涟漪。
因为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的速度,可以快过思维!
白墨燃抱着脑袋蜷缩在地面上,血液从他的七窍渗出,将整张脸都抹得狰狞可怖。他几乎已经丧失了意识,疼痛就像一条条毒蛇,紧紧绞缠住他的每一寸皮肤和血肉,用毒牙咬住神经,将黑色的毒液注入。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不肯昏迷,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彻底失去意识,那么精神网就会立刻坍塌,承影将重回负伤虚弱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