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林并不知道县城里面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暴露了的事情。只差那么一点儿,也许换一个人发觉他的不对劲儿的地方,他就该回不到自己的住处了。
不过,顺利进城,又顺利出城了的刘建林心情比较畅快。因为这一天下来,也不是没有任何的收获。他打听了一圈,但打听不是重要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打听真正该打听的人,只不过是以打听人为幌子,去了解了一下县城里面最近的风言风语。
这就让他打听到了,开粮店的王老板被日本人抓走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粮店关了张,连店里面的小伙计都没有能够幸免于难。只是人不知道被关在哪里,也不知道到底还能不能回的来。
按照刘建林的看法,人回来,那是不可能的了,被日本人抓走了,甚至,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还能够活着回来,那命得大到了什么程度?不过,如果说人一定就死了,那却也不一定。因为,日本人的心思是很难揣摩的。他们想要杀一个人,非常的容易,想要让这个人活着,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难。
所以,刘建林觉得,这个人要么已经被日本人莫名其妙的杀害。要么,就还被关押在日本人的手中,而这些,明显是后者显得更加有可能。像这样一个身份特殊而又神秘的人,日本人不会不想从他的口中挖掘出一些他们所迫切的想要知道的事情。而知道这些事情,是需要用各种办法来逼问的。
如果这个人坚贞不屈,那当然会严格的保守秘密。如果这个人已经变节,那么……想到了这里,刘建林突然就觉得,变节这个可能其实是最不可能的了。因为像这样的一个人,如果变节,那么,按照日本人的一贯手段,一定急于将他用起来。至于最好的用法,当然是要用他来吸引游击队,或者是通过他向游击队下达错误的指令,并达到诱敌深入,进而全歼的目的。
这个人直到现在还被人找不到,不跟游击队进行任何的联系。由此看来,要么就是已经被杀害,要么就是坚贞不屈,依旧在忍受着日本人的折磨。而后者,可能性更大。
想到这里,刘建林就开始琢磨,该如何救人了。
想要救人,最要紧的一点当然就是知道这个人被关押的位置,以及救人的困难程度。按照这个人杳无音讯,而他又无法细致打听其行踪的现状,这个人被关押的地点必然非常的严密,也非常的难以营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要怎么才能弄到对方所处的位置呢?
心里面怀着这样的想法,刘建林一夜都没有睡好,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再度进城。而这一次,他伪装成的,是一名挑着东西进城售卖的农夫。
也正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伪装,看似没有破绽,实际上,就已经是他身上最大的破绽了。
虽然化妆的技术还不差,甚至,即便是近看,也很难看出他伪装的痕迹。皮肤黝黑粗糙,身上穿着破旧的衣衫,和昨天的模样大相径庭。如果现在他站在那位店小二的面前,估计对方只会对他加以驱赶,而绝对不会将他认成是昨天给他毛票的那名穷学生。
但是,对于他已经加以主意了的松井先生,在他进城之后不久,就很快已经注意到了其中不对劲儿的地方。这个人挑着东西售卖,总是围绕着王先生被捕之前所居住的那条街以及附近的街巷转悠。转悠了几圈之后,遇到有人问他卖的东西,他总是能够跟人家无关痛痒的闲聊几句。
松井先生派人去打听,便很容易的发觉,他总是话里话外的把这个被抓住的王老板的情况带出来。说这位王老板是他的一个主顾,每一次都能买他不少的东西。可这一次进城,就发现人不仅不在了,而且,门上还贴着日本人的封条。
有喜欢谈天、胆子也大的人,就很容易把事情跟他聊上一聊。渐渐地,王先生的情况也被他更加容易的搜集到了一些。松井先生不禁赞许对方套话的能力,一整天的时间,如果不是自己早早地就已经注意着他了,怕是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个人是有问题的,话里话外都是在套人家的话。
太阳落下之前,刘建林挑起几乎已经卖空了的担子,朝着城门口走去。松井先生落后很远,远远的吊在他身后。看着对方的背影,露出了一个狡黠阴森的笑容。他根本不在意现在将眼前的这只鸭子放跑了,反正牵着对方的绳子还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中,只要不惊了他,只要不让他知道他的行踪已经暴露,只要他还没有弄清楚他想要弄清楚的所有的事情,这个人就一定还会在短时间内继续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他只要继续观察,说不准,今后就能够通过这个家伙,钓出来更大的鱼。
松井先生志得意满的笑着,仿佛功劳已经被他纳入囊中。而不远处,已经一只脚跨出城门的刘建林,突然间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朝着身后看了一眼。
人头攒动,正是出城最后的时间。把守在城门口的日本人仔细的检查着每一个出入的人的身上有无夹带,用审视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每一个从面前经过的人。人群之中,几乎都是和他差不多衣着打扮的人,都是些可怜的百姓。为了生计,不得不每天出入,遭受到非人的待遇,像是牲口一样,被人搜来搜去。
刘建林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没有发生什么的话,那么,他突然感觉到的那股子恶意又是来源于哪里呢?一边走,一边琢磨,却半晌也没有想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摇了摇头,只能当做是自己最近或许太累了,难免会有恍惚的时候。但其实,他心中也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