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虔通听着,脸上神情变了几变,一来是因为这凌敬居然知道他的真是身份是长安李家的谋臣,这机密之事,若不是手段通天,如何得知;二来是因为凌敬所说的,正是他心中最担忧的事,朝中无人,又是降将,将来万一李家真的统一了天下,他这个降将想要混得一官半职,恐怕还得巴结上头,听凌敬这么一说,登时有如明灯指照,望到了通途。
急忙起身,向凌敬鞠了一躬,“先生提点,如醍醐灌顶,这恩情裴某该如何报答是好?”
甄命苦笑道:“只望裴将军他日飞黄腾达,不忘凌某今日的好处就是,裴将军要结识这魏征,凌某何尝不想结识裴将军?”
裴虔通也是老奸巨猾的人物,在官场跌摸滚打多年,见惯了说话拐弯抹角十句九屁话的官僚,偶然见到一个说话直抒胸臆的,别有一种坦诚相待的味道,哈哈大笑,急忙说:“定不忘了先生好处。”
至此,对这夏王身边的这名纳言越发地佩服,暗想能得夏王窦建德重用的谋士,岂是平庸之辈,能得之人提点,将来也许能少走些弯路,当下越发地放低身段,向他请教问:“虽想结识,却是无从入手,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还请凌先生再提点一二。”
甄命苦沉思片刻,捋须笑道:“实不相瞒,凌某跟这魏征,有过同窗之谊,虽然多年不见,联络生疏了,但他的喜好,凌某还是略知一二的,这人不爱钱财美人,倒是对诗词字画颇为属意,裴将军若能投其所好,送上一两幅名家字画,想那魏征有朝一日封侯拜相,想必会念及裴将军今日送字画之谊,到时他只需为裴将军美言一两句,裴将军的地位也就更稳固。”
裴虔通闻言大喜过望,急忙说:“裴某这次落魄到魏县,随身带的财物并不多,但名家字画却有不少,都是杨广江都宫中带出来的真品,只是裴某这贸然前往送礼,显得过于突兀,反而着了痕迹,若能得先生引荐,裴某感激不尽。”
“我与那魏征多年未见,正想与他一晤,若要见面,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到他府上。”
“先生稍等片刻,裴某这就去取些字画来。”
裴虔通匆匆站起,进了书房,取了两幅字画,分别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和顾恺之的《史女箴言》,来给甄命苦鉴赏,让他参详,甄命苦哪懂这些,对王羲之和顾恺之两人的姓名倒是挺耳熟的,摇头晃脑地鉴赏了一番,连声说好。
裴虔通见状喜逐颜开,急忙让人备马,准备与他一起前往魏征府上。
两人笑谈出府,上了马车,裴虔通那几十个贴身侍卫全都跟在马车后面。
甄命苦笑道:“裴将军,这拜访故友,最重要的是低调谦逊,放低架子,你这大张旗鼓,如同耀武扬威似地前往别人的府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去找对方炫耀示威呢。凌某区区一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尚且敢在这荥阳大街上随意走动,莫非裴将军一身过人武艺,还怕遭人暗算不成?再怎么说这荥阳城也是李家的地盘,应该不至于凶险四伏吧?……左右都退了吧,我与裴将军拜访前往郡守大人,片刻就回。”
他的最后一句说得很大声,以至于连几百米外的地方都能听见,离客栈门口几百米远处,是一条幽深巷子,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有一阵亮光闪过,很快消失不见。
甄命苦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那里,微微一笑。
裴虔通觉得这话在理,这几年来习惯了侍卫贴身护卫,倒真没遇上过什么刺客,再加上对自己的武艺一直没有荒废过,一两个刺客他还真没放在眼里,于是挥手禀退了左右,跟甄命苦同坐了一辆马车,朝魏征的郡首府而去……
……
马车在荥阳的郡首府门前停下,两人下了车,甄命苦上前报上姓名,门卫进府中通报,不久,魏征便亲自迎了出来,边走边热情笑道:“凌兄远道而来,多年不见,日间一时未认出,若不是凌兄修书送来,魏某还真要失之交臂了,恕罪恕罪!”
甄命苦暗道这魏征的演技倒是不错,口中说些客套话,笑着迎了上去,两人相拥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