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岑伦再迷糊也听得出来,陆之道最后这句“人生没有回头路”可是大有深意。而且,之前他还说了一句“你要想清楚”,想清楚什么呢?
记得妈妈说过,岑伦从小就很好带,婴儿时都很少哭闹,就连八个月大时断奶都不闹腾,给啥吃啥。爸爸说岑伦的性格像爷爷,属于隔代遗传,啥事都不争不抢,随和得有点过了头了。其实岑伦心里清楚得很,自己就是有点懒散,啥事过得去就行,干嘛非得对自己下死手?这懒散吧,主要还是思想上的,要不自己怎么会挂科拿不到毕业证?现在这局面,如果再这么呵呵哈哈的,干脆折回去喝孟婆汤得了,在这儿瞎耽误啥功夫?
岑伦决定打起精神,顺手把手放在头上来回搔了搔,反复咀嚼陆之道的话。陆之道还说过一句“捉拿生魂”什么的……生魂……我反正是在这儿了,他说的生魂应该是钟离凯吧……可以把钟离凯也捉了来?嗯……然后,让我想清楚人生没有回头路……啥意思,把钟离凯捉来之后……把他捉来之后……岑伦把手从头上放下,抬起头看着陆之道,问:“您的意思是把钟离凯逮到这里之后,我和他都回不到人间了?”
看到岑伦情绪有些激动,陆之道朝他招了招手,说:“你来,让我们看看会发生什么吧。”
岑伦有些疑惑,但他还是上前两步来到陆之道身旁。陆之道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指向岑伦前额眉心处,然后慢慢将手指后移,岑伦看见一束和陆之道的手指差不多粗细的光顺着那根食指从自己的前额流淌出来。直到这束光有三十厘米左右的时候,陆之道将食指一勾,光束从岑伦的前额断开朝地面飘去,在屋子中间形成一个半径大概一米的光柱。然后,陆之道转向岑伦,指着地上的光柱,说:“朝里面吹口气。”
岑伦依言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朝那光柱吹去。吹进去的气变成肉眼可见的雾气,开始在光柱里旋转起来,并越转越快。及至散开时,自己的房间清晰地出现在光柱之中。岑伦还来不及对眼前的景象惊讶就听见一阵敲门声,妈妈的声音近在咫尺:“小伦,都几点了……我进来了啊。”说着,妈妈推门进了房间。
“妈。”岑伦不觉迎了上去,却发现妈妈径直走到床前,将被子一掀。岑伦看见自己正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抬起头来看见站在一旁的陆之道正盯着光柱里的两个人,便有些讪讪地往后退了一步,又朝光柱里看去。
这时,光柱里的阚彩霞已经开始拍打躺在床上的儿子的脸了,口里一边说着:“小伦,你醒醒啊小伦。不是说好今天你送你爸去医院复查的吗?”这时,阚彩霞似乎发现哪里不对。摸摸儿子的额头,又拉起他的手。儿子的手为什么会这么凉?阚彩霞一惊,手一松,儿子的手便软软地垂落到了床铺上。阚彩霞愣了愣,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抬手伸向儿子的鼻子。这时,她的手已经抖得很厉害了。片刻之后,她张嘴叫了声“老岑”,眼泪便哗哗的往下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之后,光柱里人的节奏似乎加快了。岑有望冲进儿子的房间,捂住自己的胸口勉强支撑着滑落到椅子上。然后是120的医生护士出现在房间里,发现岑伦胸口还有些许温热,可电击也没能让他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甚至连光柱外的岑伦都闻见电击设备在他胸口烧灼出的一股焦糊味儿。
最后,被急救担架抬走的是岑有望。一边是已经被医生宣告不治的儿子,一边是需要马上送医抢救的丈夫,阚彩霞站在光柱中间无声地流着眼泪。她脸上的绝望,没人有勇气看上第二眼。
“停。”岑伦捂住脸大叫一声。
陆之道抬起双手,掌心朝向地上的光柱。那光柱瞬间就被吸进了他的掌心之中。
世界忽然安静了。
半晌,岑伦把双手垂下,问了句:“为什么会这样?”声音有些嘶哑。想了想,又问道:“一定会这样吗?”
陆之道答:“不一定。”
不一定?岑伦抬起头,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希望,说:“陆判官,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陆之道看着,说:“你什么都做不了。”
“啥意思?”
“阴阳相隔便是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