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目光落在那一碟子白净的螺蛳壳上,伸手闲闲地捻起一粒来:“依儿子的意思,既然要正正经经的纳妃,自然是要昭告天下,全国未曾婚配的适龄女子,即日起便不可行采纳之事,由州府道县造册,将人统统送进京来逐一筛选,儿子也定能从中间选出个称心满意的人来的。”
太后微微一惊:“皇帝的意思是天下大选?”
皇帝瞧了太后一眼,脸上淡淡的:“有何不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既然贵为天子,”他将手里的螺蛳壳扔回碟子里,那螺蛳壳撞在兔毫碟上,啪嗒一声,极为清脆,“这样的姿色也能收入后宫?我大梁军中无人,朝中无人,现在连后宫也无人了么?至于这些画像上的京都翘楚们,到时候也一并参加拣选好了。”
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将那卷轴拨了一拨弄,方才太后盛赞的陈家女儿的画像搁在最上头,此时“哗啦啦——”一声被扫在了地上,一旁的景姑姑忙上前屈身去捡,没料到皇帝站起身来,踱步而去,龙靴一脚踩在了那画像上,扬声道:“刘全!”
景姑姑只得往后退了一步,垂手站在一旁。
掌宫大太监刘全忙上前侍奉,拱手请旨,却听得皇帝不紧不慢道:“今日在南书房侍奉的是哪一个?”
刘全想了一想,回道:“是向文。”
皇帝略点了一点头:“叫他立时过来。”
当值侍笔向文气喘吁吁的一路过来,一进来便发觉气氛有些凝重,他小心翼翼地往上一瞟,却见今日太后也在,他再不敢乱看,只扑通一声跪下请安,却见有一卷画卷反扣在地上,雪白的绢纸上乌黑一个脚印,突兀得很。
那画卷的卷轴乃是上用贴金轴所制成,因那画卷反扣,只隐约能看出一幅人物工笔画,却看不清楚画上的是何人。
皇帝在上头抬了抬手:“你来拟个诏。”
向文站起来肃了素衣袖,眼光依旧垂下,不敢抬头:“皇上要下诏,臣已将纸笔带了来。”
皇帝摆了摆手:“不必,你就用朕的朱笔拟来便好。”
向文再拜了一拜,恭谨道:“臣遵旨。”
他上前一步,执起朱笔,轻轻用笔蘸了朱砂,屏息凝气准备下笔,却听皇帝慢悠悠道:“自朕登基以来,中宫虚悬,后宫不盈,兹着各州道府县阅视良家子,年十四以上二十以下,姿色端丽,合法相者,载还后宫,择贤作俪,择视可否,乃用登御,隆代所先。各州道府不可有遗漏之人,若有一家遗漏,同里而不报者,同里连坐,绝不轻恕。”
向文微微一惊,抬起头来啊了一声,皇帝眼风朝他轻轻一掠,向文只觉他眼中锋芒掠过,忙低下头去道:“臣遵圣谕,立时拟得旨意来请皇上过目。”
皇帝稍稍向一旁侧头,一面提腿往外走,一面对着坐在上首的太后道:“朕就不过目了,拟好的圣谕就请母后替朕看看吧,春光甚好,朕可不能白白辜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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