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捡起枯瘦的残枝,姜缨缓步走到姜绥面前,居高临下道:“阿姐,梅花要开了。”

    少年清冽的嗓音有些生硬,姜绥听来觉得陌生疏离。

    ——他从前都是低声细语,怯懦又小心的。

    姜绥抬头看这唯一的骨肉血亲,他原来已这么高了,背光而站,眉眼都模糊不清。

    “扶我起来吧。”姜绥喘息着,伸出手去。

    却落了空。

    姜缨并不扶她,只是将那枝梅送进她掌心,短促地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朕有些话想跟阿姐说,阿姐就这样听着吧。”

    朕,阿缨在她面前称朕。

    姜绥心跳静了一瞬,手上无力,握不住梅枝,头脑却瞬间清醒了。

    努力翻身坐起,靠在床边,额上已是出了一层薄汗。

    她目光沉静地看向姜缨,“你都知道了。”

    姜缨神色僵了一瞬,很快又轻笑起来,“阿姐终于肯坦诚对朕了。”

    “坦诚?”姜绥嘴角动了动,沙哑着嗓子,“我从来都是对你过于坦诚。阿缨,陛下,所以你现在是要对同父异母的阿姐怎样?流放驱逐?或是索性杀了灭口?”

    “同父异母”四字过于刺耳,姜缨本就挺直的脊背越发紧绷了,他猫一样眯起眼,久久盯着姜绥苍白却不减美丽的面容,最终长叹一声:“阿姐,永远是阿姐。朕希望阿姐长命百岁,在这承欢殿里,做长公主,做阿缨最好的阿姐。”

    姜绥躲着他的目光,苦笑:“那你又何必把事说开?”

    姜缨却摇头,“事到如今,阿姐还是不懂。”

    “现如今,没人知道朕与你不是一母所出,朕顺应大统灵前即位,可朕还是怕。

    帝后自白衣起事,携手打下安国江山,琴瑟和谐,二圣临朝。世人皆知,皇帝挚爱皇后,许诺此生‘绝无异腹之子’,那朕呢,朕算什么?酒后荒唐的产物?背誓忘恩的孽种?阿姐……”

    姜缨语气悲悯,垂眼看着姜绥,也不知是在可怜谁:“朕是父皇唯一的亲生儿子啊!正统的皇室血脉!为什么朕的母亲连名字都不能被人知道,而朕生来就要被所有人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