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狐丘时,邹翎以指尖为画笔在自己的红衣上作画,百束灵流做墨,他在红衣上勾画出招摇艳丽的花纹。
霍嚯推着他的轮椅走路,看着那边枯萎边绽放的花,问:“好漂亮的花,这是什么花?”
“牡丹。”邹翎梨涡清浅,“凡栽牡丹不宜太深,深则根不行。”
他的一生或许也像这表面开得灼灼的牡丹,枝下薄根,情根深重时就开始衰败。
但深根的滋味很好。
他爱着红狐母亲,爱着师尊,爱着师兄,爱着那些死去的故人,爱着幸存鲜活的友人,偶尔,只是偶尔,也眷恋几下没时间爱的前道侣。
霍嚯唉了一声:“那这花再漂亮我也觉得也没用,还不如一束枸杞草。不离,接下来你想去哪儿呢?”
“去妖王的宫殿废墟,阿嚯,愿意去吗?”
霍嚯先是创深巨痛,继而收制心神,故作爽朗地大笑:“有什么不敢的!我要把那废墟再狠狠践踏两脚,把它踩得稀巴烂!”
邹翎摸了摸在轮椅周围蹦蹦跳跳的灰狼:“当初我查过你,自你未婚妻归天后,你殊死闯过二十七次,离妖王最近的一次,是闯到宫殿七重门中的第五重。不久后我杀了妖王,你也养好了伤,但这百年来你从没有去踩过那座宫殿。”
霍嚯本想镇定,熊鼻子还是一酸,眨眨眼瓮声瓮气地转移话题:“我是看出来了,你就一路就是要到处告别。那你要去那里告别什么呢?”
安静半晌后,邹翎答:“一位叫沈墨的故人。”
“没听过,那是谁?”
“曾经的丹羿宗大弟子。”
霍嚯再问,邹翎都不答,似乎沉浸在些许久远的记忆里。
走了四天,他们到了曾经金碧辉煌、连城数里,如今只剩残垣断壁的妖王宫殿。百年来,无数曾经被宫殿梁柱压碎了血肉的妖族陆续前来,东一把火西一把锤头,终于把这庞然大物拆卸成废墟。
霍嚯每靠近这里都忍不住浑身的怒火与痛苦,他不能忘记一分一毫未婚妻受的罪。邹翎能查出他有个未婚妻,但查不到他未婚妻当初揣了小熊崽,也查不到他在未婚妻身上设下相思扣,一种能转移自身伤害的术法。
她被抓到这里遭受不见天日的摧残和实验时,霍嚯起初加倍地感受到了一切,但是后来,她自己解除了相思扣。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感受不到她的疼痛,她一个人……两个人去了幽暗的冥府。
霍嚯不能想,他没力气践踏或者唾弃这片废墟,他只是转身自己望天,望不到一会,轮椅上的邹翎说:“劳驾,这儿有个肩膀呢,放声大哭怎能没有个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