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疗室总是这样,整个装饰一片惨白,所有高科技的仪器嗡嗡作响,让人的大脑无法思考问题。伦德尔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才明白过来,刚才医生的话是什么意思。

    “所以,治不好?”

    “我们可以试试欧洲最新的治疗方法,但可能有效果,也可能更糟。”医生大概见惯了这种生死大事,以至于用钢笔划拉病历单的时候,带着一种日常随意感,“我建议保守治疗,为你争取更多时间。”

    争取更多时间做什么?安排后事吗?

    伦德尔没有恐惧,他只是暗自好笑,毕竟他的人生反正不能更倒霉了——

    父母在他考入警校后相继得病离世,相依相伴的女友三年前因意外车祸身亡,他从那时起开始滥用药物压制没有原因的头疼,几个月前他在一次案件中失去了搭档,那事情太过离奇,乃至于根本没几个人相信他说的话。

    直到前段时间,有人污蔑他猥亵少女,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至此,他被警队开除,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现在医生告诉他,滥用药物彻底摧毁了他伤痕累累的身体,那个病叫什么来着……反正是个挺复杂的名字,伦德尔懒得搞明白,他只知道,自己应该没有多少时日了。

    讲道理,一个人能倒霉成这样是不多见的。前警官伦德尔觉得自己还没去报复世界,也没有大喊大叫不接受事实,真是多亏了他从小感情淡漠。

    是的,他缺少剧烈情绪波动的能力,倒不是说他是个没有共情能力的连环杀手预备役,伦德尔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他只是没法让情绪和普通人那样强烈而已。

    他看不出这世界有何可喜,而他人生又有何可悲?

    即便此刻医生婉转告诉他,可以提前准备后事了,他也只是呆愣地思考了几分钟,觉得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好嘱咐的。

    “你还有没完成的人生愿望吗?”大概是看他呆住的样子太可怜,医生放下写个不停的笔,提示他道:“你可以做以前一直想做,但没机会做的事情,比如学会潜水跳伞,又或者环球旅游,见自己喜欢的明星等等。”

    很多人因为工作、家庭和种种原因,最终搁置梦想、虚掷年华,直到临终时才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愿望?”伦德尔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凭心而论,他的人生乏善可陈,倒霉大概是唯一的亮点了。也许有人说这是上帝的考验,又或是佛教说的前世冤债,但伦德尔并不相信这个。

    伦德尔的家庭信仰上帝,确实他幼时也洗礼过,但说实在的,他的信仰并不虔诚。每周去教堂做礼拜,也仅是当作家庭义务,就像每天晚上要刷牙洗脸一样。

    对于自己的倒霉,前任警官先生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这是宇宙的无序性和混沌的体现。

    是的,若不是干了警察这一行,他大概更适合去研究理论物理学,他从小在这方面就有着极强的天赋,下一个霍金?如果不是他父亲在年少时曾“蛮横”地干扰他职业发展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