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觉始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又是如何回到屋子之中。
崔嵬与于观真叫了他几声,他浑然不理,在厅中坐到了第二天鸡啼。
那名蛊师并未如约而来,到了正午,他的死讯比风传得更快。
方觉始听说之后,身子轰然倒下去,竟一病不起。
起初崔嵬与于观真都以为是厌琼玉所为,可是修士不如凡人那样会受病痛侵扰,最多是比试时受伤,便喂了几粒灵丹妙药,总不见好,又特意请人来看,体内更无蛊毒。
于观真送蛊医出去后,略有几分忧心忡忡,他们本该这几日就动身回中原,可方觉始病重,恐怕还得拖延几日,反正船只是自家的,耽误时辰倒是其次,只是查不出病因无法施救:“既不是蛊毒,又没有外伤,怎么会忽然病倒?不如我再去请一位……”
“不必。”崔嵬伸出手来,一下子牵住了他的手腕,“你忘了吗?厌琼玉曾说要那蛊师肠穿肚烂而死,叫方觉始救不回来,他得的是心病,想通便好了。”
于观真蹙起眉头:“这遭连我都想不通她到底要做什么了。要说想借我们的力,这蛊师死在家中,与我们并无瓜葛;要说想报复方觉始,这蛊师也并非赴约而死,难不成她总算是知难而退,知晓不玩这些乱七八糟的把戏了。”
“也许她并无恶意,只是想报答方觉始。”崔嵬语出惊人,“那么种种作为,便十分明白易懂了。”
于观真几乎被逗笑了,原以为崔嵬是在开玩笑,可见他神色严肃,全无半句笑语,脸上微微一僵,淡淡道:“何出此言?”
他与这几个弟子其实并不熟悉,然而一路行来,不知被试探了多少次,巫月明想借原无哀之手将他除去、白鹤生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厌琼玉装作柔弱少女欺瞒他们三人……
对这样的徒弟仁慈,无异于对自己的残忍,因而于观真绝不把他们往好处想哪怕一丝一毫,生怕会因自己的圣母断送性命。
崔嵬道:“咱们两人倘若不由分说将她擒下,她绝无机会逃脱,纵是如此仍要前来,定是为了那枚银饰。她既如此在意罪窟,性情固然再凶狠刁蛮,也不至于做出那般恶事,下蛊的初衷必然与你所言不同。”
“这倒说得通,不过她仍是杀了那名蛊师。”于观真听他说的在理,神色稍缓,“既是报恩,本不当杀人,这又怎么说?”
崔嵬正色道:“你忘了昨夜你所说的话吗?我想那蛊师大抵就是因此丧命。方觉始归来时魂不守舍,他不知那蛊师家住何方,却知此人必死无疑,因而一直在等待,听到那人死讯后昏厥过去,否则二人并无深交,何至于此。”
“如此说来……”于观真偏开头去,看向床上昏迷的方觉始,语气半是戏谑,半是较真,“这倒是我的过错了。”
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崔嵬看不清于观真的神色,更听不出他此话是真心或是假意,低头见自己仍握着对方的手腕未被甩脱,想是没有生气,仔细斟酌一番,又将那句话咽下去了:“方觉始曾想过同样的问题,倘若他救的人有一天害死其他的人,那应不应当救。”
“噢?”于观真低声问道,“那他想到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