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霜不知何时站到了剑阁旁,他右手提着清风剑,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眼角滑落。
“你这是作甚?”陆逊沉着脸又呵斥了一声。
“霜儿被安王当着公子的面如此羞辱,如今也不愿意再入这风尘之地,不如削发作和尚去!”严霜哽咽,说着便用左手攥住了落在双肩的青丝。
“娃娃莫犯傻!”陆三爷一个点步纵身跃上前,劈空夺下严霜手中的清风剑,然而仍是有些迟,严霜已举剑一挥,将一大丛头发割了下来。
“何苦如此!何苦如此!”陆三爷怜惜,他看着地上飘落的青丝连连跺脚,“才是十五六岁的小娃娃,怎地就想不开要去做和尚?逊儿,快些来劝劝他。”
陆逊一万个不想管严霜,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觉着他剃发去少林寺出家对众人都好,然而陆三爷却慈悲心爆发,点名道姓要自己安抚,当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严霜抽泣,话说得牛头不对马嘴,“四月前淮阳城一别,我本以为此生再难见公子一面我是不想再坠入这无间地狱的,怎奈世事弄人,玉佩盘缠丢了,我身无长物,只能自甘堕落,囫囵吊着这条命活着却又被公子撞见公子乃正人君子,定是厌恶我极了。”说到这他又掩面,“呜呜呜”地哭将起来。
“我没厌恶你。”陆逊被他哭得心烦,说道:“那种事并非你自愿,乃是安王所迫,我并非不明事理、只求对错之人。”
说到这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甚么,默然片刻后,柔声笑道:“你莫要再哭,明夜我与三爷出淮阳南下,你便跟着我们一起走罢。”
严霜闻言眸子瞬间便亮了,他快走几步至陆逊近前,问:“公子这话可当真?”
“当真。”陆逊点头,说得甚是诚恳,“明日子时一刻,你莫要锁窗,我去你屋里接你走咳,那个时候你便不要接客了,老鸨若是逼你,你便以身体不适推掉。”
“成,”严霜喜上眉梢,笑生双靥,他伸手拉住陆逊的衣袖,轻声道:“我攒了一些钱财,这一路吃穿能自己料理,定不会给公子添麻烦,只求公子带我逃离这里。”
“嗯,会带你走的。”陆逊不动声色地将衣袖从严霜手中抽回,一抹冷漠和疏离转瞬即逝,他道:“你回去准备罢,明日子时一刻我去接你。”
“哎。”严霜点头答应,脚下步子却不肯挪一步,只含情脉脉地瞧着陆逊。
陆逊给严霜看得浑身不舒服,正欲下逐客令,忽听外头老鸨那尖细的嗓音穿云透雾般钻来:“严霜呢——小贱蹄子浪到哪个被窝里还不出来!耽搁了时辰,可仔细你的皮”
接下来便是一长串的污言碎语,不堪入耳,被陆逊自动屏蔽。
陆三爷从未来过烟柳之地,不知世间女子也可如此泼辣,微微一愣后站起身朝门口走,推开门,只见一身着朱粉蛱蝶洋绉裙,头戴一朵朱色牡丹花的女子叉腰站在厅堂中央,正梗着脖子,扯着嗓子吼叫,在她面前整整齐齐地立着一群穿金戴银的风尘之人。
严霜似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般,伸出葱白细软的手指攥住陆逊的衣袖,牙齿因害怕而“咯咯”打颤,“公子,明晚你定要带我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罢也不待陆逊回复,径自掩面离去。
陆逊走出屋子和陆三爷并肩站在廊下,垂眼看向厅中。适才与严霜周旋的时间有些久,未注意此时已是戌时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