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冬梅却喜笑颜开，眼睛亮晶晶的：“可太好了！甜黍高粱都等着这场雨呢！明早有菌子捡喽！这雨下得正是时候。”刘秋莲默默点头，心里五味杂陈。山里人盼雨如命，不单是为了庄稼，更因这时节的雨水能催生出最鲜美的野菌。轰隆隆的雷声在头顶炸响，她赶紧把尿素袋递给林守平：“盖住伤腿，别让雨淋着。伤口感染就麻烦了。”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时，他们刚到龙虎山脚。浓重的雨幕中，一个打着油布的身影拦住了刘秋莲的去路。“秋莲，你回来啦？”声音透着几分疲惫。刘秋莲定睛一看，认出是堂姐刘小梅。记忆中她丈夫去年得了尘肺病，家底都掏空了。此时堂姐的脸色蜡黄，眼角的皱纹比往年深了许多。“姐，找我有事？”“听说你家守平打死了别人家的牛，特意来看看。”刘小梅的目光在林守平身上转了一圈，“这伤看着不轻。”“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刘秋莲不想多提这事，“你这是要去哪？”“准备去青岭看看，听说有人在那边见过茯苓。”刘小梅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期盼，“家里那位咳得厉害，想碰碰运气。”“这天气别去了，山路湿滑，太危险。”刘秋莲拉住堂姐，“明天一起去捡菌子吧，我知道几个好地方。”“那...”刘小梅犹豫了一下，“那就明天吧。你们慢点走。”看着堂姐消失在雨幕中，刘秋莲心里五味杂陈。暴雨倾盆而下，雨珠打在路上溅起无数水花。刘秋莲抬手擦去脸上的雨水，回头看了眼身后拄着木棒的林守平，心头一阵揪痛。“守平，你慢些走。”她放慢脚步，伸手扶住丈夫的手臂。林守平的裤管已经被雨水浸透，隐约可见缝针的痕迹。张冬梅见状，忙把背篼往前挪了挪，为两人挡住些许风雨，“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远远望去，青砖黛瓦的老屋在雨幕中若隐若现。林母早已撑着伞守在门口，见几人回来，连忙招手，“快进来，快进来！”刚到门廊下，林母就递上几条干毛巾，目光落在林守平的腿上，眉头紧锁，“老幺，伤口没事吧？这雨水可不干净。”“娘放心，只是缝了几针，大夫说不碍事的。”林守平轻声安慰道，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几个孩子从堂屋里探出脑袋，眼睛亮晶晶的，“妈，幺婶，这次有没有带糖糖回来啀？”“就知道吃糖！”张冬梅故作凶狠地瞪了林老梅一眼，“上次才买的糖还没吃完吧？吃多了牙齿要长虫子的！”几个孩子失望地撇撇嘴，又打打闹闹地钻回堂屋玩耍去了。刘秋莲和张冬梅将背篼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沉甸甸的杆秤，锈迹斑斑的砍刀，还有没卖完的肉。雨水顺着背篼的边沿滴答滴答往下淌。“娘，这些肉没卖完，您看着处理吧，腌制了留着慢慢吃。”刘秋莲将肉递给林母，身上的衣服还在不停地滴水。林母接过肉和砍刀，“杆秤放那儿我来收拾，你们先去换身干衣服，别着凉了。”说着又看了眼林守平，“老幺，你腿上有伤，更得当心些。”张冬梅将包裹放在八仙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这是卖甜黍和猪肉的钱，您帮着看看，别让雨水给浸湿了。”“行，你们先去换衣服，我把肉挂起来晾着。”林母应道，转身去了厨房。刘秋莲扶着林守平进了屋，帮他把湿衣服脱下来挂好。待林守平换上干净衣裳，她才开始数钱，“这是要分给巧英她们的钱，这是卖蜂蜜的。”她的手指在钱上快速翻动。林守平仔细清点后，又分出一半，从兜里掏出五分钱，“莲儿，这41块4角5是分给三秋的，剩下的你收着。”他的声音温和，带着几分疲惫。刘秋莲将钱收好，抬手轻轻抚过他的额头，“你先躺会儿，看会儿书也行，等头发干了再睡，我出去看看。”“莲儿，”林守平突然叫住她，“那野猪肉的钱，你打算怎么分？”刘秋莲在床沿坐下，眉头微蹙，“差点忘了这茬。你觉得该怎么分？”“要不是大嫂她们及时帮忙，那天咱俩怕是都要受伤，”林守平认真道，“我觉得平分比较好。”“那就这么定了。”刘秋莲点点头。出了屋子，林母正在堂屋里仔细清点钱款，见到刘秋莲便说道：“老二两口子和巧英他们上山去拿你们藏的草药，这会儿还没回来。”说着又望了眼窗外的瓢泼大雨。“娘别担心，他们可能顺便在挖天麻，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刘秋莲安慰道，心里却也有些不安。话音刚落，林守义两口子就戴着斗笠从后院走来，身上沾满了泥水。“娘，雨太大了，我得去帮老汉放秧田的水，青岭的垄沟也该疏通了。”林守义脸上带着焦虑。“我和你们一起去。”刘秋莲说着就要回屋取雨衣。林守平见她换上那身黑乎乎的雨衣，不由赞道：“这雨衣确实好使，又轻便又防水。”“改天给你也做一套。”刘秋莲笑着说，手上系紧了腰带。张冬梅看到刘秋莲的雨衣，眼中闪过羡慕，“莲儿，这是用啥做的？看着挺结实。”“就是麻布浸了桐油，等闲下来我教你们做。”刘秋莲一边系着雨衣带子一边解释。两人刚要出门，就遇到韩巧英三人从后门进来，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大嫂，快进去吧，娘正担心你们呢。”刘秋莲忙说。刘秋莲问：“那些龙须藤还在吗？”“龙须藤倒是没事，就是其他草药让野兽给糟蹋得差不多了。”韩巧英叹了口气。要不是忙着处理野猪，也不会今天才去拿草药。钱玉兰却笑着说：“我们把天麻都挖了，估摸着有二百来斤。”雨越下越大，刘秋莲和张冬梅赶到山地时，垄沟已经被雨水灌得满满当当。两人顾不得多说，忙着疏通沟渠，将倒伏的甜黍和高粱一株株扶起来绑好。“这鬼天气，”张冬梅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喘着粗气抱怨，“旱的时候死旱，涝的时候死涝，老天爷咋就没个准呢？”刘秋莲蹲在田埂上，思索片刻，“等忙完这阵子，咱们在坎下挖几个蓄水池吧，干旱时也能派上用场。”“那得花不少钱吧？水泥可不便宜。”张冬梅担忧道。“花是要花点钱，但总比眼睁睁看着庄稼干死强。”刘秋莲一边说一边用锄头疏通着沟渠。正忙活着，韩巧英和钱玉兰也来帮忙了。她们的衣服还没完全干，又被雨水浇透。“幸亏守国去接爷爷了，”韩巧英一边干活一边说，“老爷子今早去放羊，不小心摔了一跤，额头都磕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