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霸歪的一番话,把哥哥气得哭笑不得,齐霸歪真不愧是齐霸歪,无理辩三分,把黑的硬说成是白的,还大言不惭,说起谎话来脸不变色心不跳,理直气壮。哥哥强压心中的怒火,咬着牙说:“象你说的那样,她还有理由自杀吗?那她为什么要自杀?”齐霸歪不以为然地说;“我还会和你说假话吗?我要是说假话,就让我嘴上长个疔,活活疼死我。我看她是没有理由自杀的,她就是不知足,活捉。”哥哥的火苗子又有点儿往上冒:“拉倒吧,还说啥呀,不就是你们娘俩给找个唬拉巴腾的残废,黄福贵成天打打闹闹不好好过的吗?她实在过不下去了,她要离婚,你们不让,你妈还以死来要挟,逼的她没办法了才去自杀的呀。”
齐霸歪没想到一向老实顺从的丈夫会说出如此严厉的话来,又把她们娘俩揭露得毫不留情,她真真没有想到,她只看到丈夫老实顺从的一面,却没有看到丈夫正直好打不平的一面,再说,她们娘俩在柳辰珠身上做的也真是令人发指,凡是有点儿良知的人都会为柳辰珠鸣不平的,何况是富有同情心的哥哥?一时间她不知说什么好了,嗫嗫哧哧地说:“怎么,柳辰珠都和你说了?”说了这一句,忽见齐霸歪一挫身下了地,吊梢眉直立,大声吼道:“你和那柳辰珠啥关系?你们俩怎么串通一气来诬蔑我们娘俩?她要死就死去,关我什么事儿?”哥哥听了十分生气:“你咋那么歪呢,不愧叫不关你什么事儿?幸亏她没死成,不然的话,你们娘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这保不准儿还自不自杀哪。要是她真死了,哭你都来不及哪。”齐霸歪没吭气,眼珠子转了几转,忽地向门冲去:“我上他姥家去,今晚就不回来了。”哥哥揶揄道:“对对,好好和你妈密谋密谋。”齐霸歪装作没听见一溜烟似的跑进了夜幕之中。
夜里是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齐霸歪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娘家。她见屋子里是黑乎乎的一片,知道父母都是睡觉了。她敲了敲门。屋里的灯亮了,有个老女人的声音高声问:“谁啊,都这么晚了,还敲门?”显然,是三寸金莲,声音里夹杂着不满的腔调。齐霸歪柔声回答:“妈,是我。你女儿。”三寸金莲释然了,声调变得柔和了:“哟,是若华呀。”
齐霸歪进屋看一眼就问:“妈,我爸呢?”三寸金莲答道:“你爸宿。怎么,这么晚来,有事儿呀?”齐霸歪急急忙忙地说“可不是有事儿?柳辰珠自杀了!”“你,你说啥?柳辰珠自杀了?死儿啦?”三寸金莲一听很吃惊,心里也砰砰跳,齐霸歪说:“没死,让肖海给救了。”三寸金莲舒了口气,问道:“咋回事儿?”齐霸歪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
三寸金莲听了女儿的讲述后,心情很复杂,既生气又后怕:“这个死丫头还整这出儿,她死了也好,我就省心了。”齐霸歪瞪了母亲一眼说:“她要是真死了,咱们也是不会省心的,她毕竟是你的外甥女,你也脱不了关系弄不好会惹来麻烦的。还是不死的好。”三寸金莲有些担心地说:“她这回寻死让肖海碰上了。以后会不会再去寻死?哪能回回都有人碰上救呢?”齐霸歪也担心地说:“说的是呢,就怕她再寻死觅活的。万一出点儿啥事儿,就会有麻烦了。”三寸金莲的心跳了:“那可咋办?总不能让她离婚吧?要是一离婚,黄老婆子不得要那四千块钱哪?”齐霸歪叹气说:“那是一定的了。别说是离婚,就是死了的话,那黄老婆子也得要,那老家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三寸金莲的心跳得更快了:“要是那样的话,钱也得还,什么事儿也都露馅了!哎哟哟,那不都玩完了吗?那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吗?我的天哪,我的妈呀,这可咋办好哇?”齐霸歪皱紧了眉头:“所以说,左右都是个麻烦的事儿,咋办才好?你让我想想。妈,你也好好想想。”三寸金莲点点头不说话了,低头想办法。屋子里一下子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齐霸歪开口了:“妈,问题的关键是既不能让她离婚又不能让她寻死觅活,这就很难办了。不离婚好办,你就非不让她离,她要离,你就用死来要挟她,她的个性我了解,她很讲究良心的,你把她从关里接到关外,咱们养活她好几年,她不能不感恩,感恩了,她就不能坚持离了,她总不能用离婚逼死对她有恩的亲姨吧?难办的是让她不再寻死觅活,她的个性也很烈,有点儿宁折不弯的脾气。黄福贵那样,连唬带残废,总和她打仗,还不好好干活挣钱,日子紧巴巴的,黄老婆子又让他们背饥荒,说句良心话,这日子也真是够呛。黄福贵还不能行房事,作为一个女人就够难受的了,还不能有个一男半女的。黄福贵这样根本就指不上,现在年轻力壮,还好办,自己能照顾自己,到老了爬不动了,你让她指靠谁去呀?所以说,她的日子真是没法过啊。不让她离婚,她还有活路吗?她就得去死。”三寸金莲听了女儿的一席话,也点点头:“你说的也是,这日子也真是没法过了,我的心里也是明镜似的。可谁让她和咱们娘们分心眼啦?总是有点儿不顺溜儿。再说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咱们的好日子,为了我的亲生儿女,我就得舍了她,谁让她是我的外甥女不是亲闺女呀?”齐霸歪听了老娘的话也点点头:“那咱们就是昧着良心了。为了咱们自己,也只好这么做了。”三寸金莲说:“良心值钱吗?没用的。傻瓜才讲良心呢。”说完,两个坏女人哈哈地笑起来。
娘俩笑后,三寸金莲问女儿:“到底咋办,你想好了吗?”齐霸歪沉吟了一会儿说:“咱们得想办法不叫她再自杀。”三寸金莲急切地问:“那咋办?”齐霸歪的脸上现出自得的神色,语调就有些轻快了:“妈,我有主意了。首先,咱们让黄福贵好点儿,就是……”三寸金莲打断女儿的话头:“黄福贵好了,他们消停了,那咱们还怎么挟制柳辰珠?她不就不能听咱们摆弄了吗?”齐霸歪很不满意老娘打断了自己的话头,她白楞了老娘一眼:“妈,你看你,着什么急呀,你听我说。你得灵活机动不能死教条哇。为了不让你外女自杀,现在就得这么办,以后嘛,那好办,那个唬犊子还是听咱们话的,需要他不好好表现时咱们再唆使他不好,你担心个啥呢?但是眼前必须让他好好表现,暂时不让他们吵架以缓解你外女要死的决心。至于他们生活困难嘛,咱们不能帮助,有钱咱们自己还留着花呢。”三寸金莲忙插嘴:“对对,咱不能给她钱,我才舍不得给呢。”齐霸歪不耐烦地瞪了老娘一眼:“妈,你看你,又来了,我知道你抠门儿。让黄福贵好好干活,再让柳辰珠也干点儿啥挣点儿钱,这困难不就解决了吗?这一条也能缓解你外女要死的决心。第三个问题就是黄福贵是个生理缺陷不能干那事儿,有其名而无其实,柳辰珠对这一点儿也是很不满意的,说真的,这也是个大难题咱们也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硬劝,看看她能怎么样再说吧。”
娘俩一直密谋到深夜才睡觉。
第二天,娘俩早早地起来了,也草草地吃点儿饭,齐霸歪就去学校请假。回来之后,娘俩就来到了柳辰珠家。
柳辰珠和黄福贵也刚刚吃过早餐。
柳辰珠一见齐家娘俩,心里就很不是滋味,知道又会有什么事要发生,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做好了应付的心理准备,但她却没有把这些写在脸上,她照常和她们打招呼。黄福贵倒是满热情。
屋子里很冷,冻得齐霸歪直跺脚。三寸金莲对黄福贵说:“福贵,快去生炉子,屋子也太冷了,我们得呆一会儿。”黄福贵答应了一声就去生炉子。
炉子生着了,屋子里的温度也逐渐地升高了。齐霸歪觉得暖和些了,她就说话了:“你们白天不生炉子啊?”柳辰珠回答说:“不生,晚上生。”三寸金莲说:“那也太冷了,咋在屋呆呀?”柳辰珠说:“他也不在家,就我一个人,实在冷了我就上别人家去。这样可以省点儿煤。”齐霸歪说:“这也不是办法呀。”黄福贵说:“那也没着,没钱啊。”三寸金莲说:“你个大男人咋能说这话?你不会挣钱去?”柳辰珠说:“他还知道挣钱?一天就知道玩儿打扑克,连家都不着。”黄福贵听了十分不满:“**的说谁呢?让我去挣钱,你咋不去挣?”三寸金莲一下子就火了:“瘪犊子,你骂谁?当着我面儿你就敢骂她妈?她妈是谁你知道不?她妈是我亲妹子,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啦?你个王八蛋,狗娘养大的兔崽子!”黄福贵被骂得也有些火气:“我哪知道她妈是你亲妹子?”三寸金莲呸了一口:“真是个唬看你这记性,真是完蛋操儿!”
齐霸歪见火候已到,她就说:“福贵,不是姐姐我说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和珠子说话哪能妈妈的?还在我妈面上骂?”黄福贵辩解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妈是,是”齐霸歪心里说:“真是唬透腔了”,可她嘴巴上却说:“你的记性也是太差了,今后多长点儿记性,省得老出差儿。”黄福贵还真听齐霸歪的话:“嗯,我记住了。”齐霸歪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这些还都是小事儿,你听我给你说正经的。你是个大老爷们,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就得顶天立地。举家过日子,养家糊口,你就得负起责任来,让孩子老婆热炕头。你就得去干活挣钱,买吃的、穿的、用的,你可倒好,一天不好好干活,就知道玩玩玩,玩能当饭吃还是能当煤烧?你看这穷的,连煤都买不起,炉子都不烧,你倒是逃出去了,上别处去玩了乐呵,辰珠就这么冻着再不就上别人家暖和去,这成啥事儿啦?我这妹子真是可怜哪。”
齐霸歪说说还抹起了眼泪,三寸金莲上前一把抱住柳辰珠干嚎起来:“我可怜的孩子啊,我的外女,我的好闺女啊。”然后,三寸金莲转过身来指着黄福贵骂道:“你个王八蛋,瘪羔子,你不好好干活挣钱,让我外女受这么大的委屈,你真不是个好东西!”黄福贵也不吱声了,柳辰珠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
齐霸歪接着说:“你个堂堂的男子汉却让老婆过上这种吃不饱呆不暖的苦日子,你的责任感哪里去了?啊?你给我说!”齐霸歪这些人生大道理不知生性懵懂的黄福贵是否能够听明白和接受,黄福贵“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下文来。齐霸歪用手点着黄福贵:“你呀你呀,狗屁不是,东瀛演员完嘟(犊)子”,黄福贵也说不出来啥,只有一声不吭。柳辰珠心里说:“他狗屁不是还把我嫁给他,你们是啥意思?”
齐霸歪的脸色变得更严肃了甚至有点儿气愤:“黄福贵,不仅如此,你还和珠子总吵架,三天小仗,五天一大仗,你张口就骂,举手就打。啥……”黄福贵听到这儿,打断齐霸歪的话:“她也没老实,她也骂,她也打,你看我让她挠的”,黄福贵捋起衣袖,胳膊上还真有挠痕,黄福贵又指指脸和脖子,脸和脖子也都有挠痕。柳辰珠说:“我能打过你吗?你那么壮劲儿大着哪,你们看我身上的伤,”柳辰珠掀开自己的衣服让齐家娘俩看,她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齐家娘俩看了心里都好高兴,外表上却很会表演,娘俩一块儿抱住柳辰珠嚎起来。三寸金莲大骂:“好哇,你个狗娘养的兔崽子,**的有多狠,你看你把我外女打的。”齐霸歪也骂:“黄福贵,你真是个畜生!”黄福贵可不服气了:“咋地?真看她是你们家的亲戚就向着她啦?我身上不也是有伤吗?你们为什么不说她单骂我?”齐家娘俩一听这话可就大怒了,三寸金莲跳起来就奔向黄福贵:“放你娘的狗屁!她的伤多重,你的伤多轻?啊?你给我说!”说着就向黄福贵打去。齐霸歪怕她妈吃亏也赶紧奔过来:“黄福贵,你个畜牲,我们就向着她,你能咋地?我们娘俩今天就整死你,叫你不服!”齐霸歪说着就向黄福贵扑去。娘俩疯了似的撕打着黄福贵,黄福贵也被激怒了,正想还手,柳辰珠怕出事儿赶快过来,齐霸歪推了一把柳辰珠说:“你快去找我的三兄弟,今天我们娘几个非打死这个王八羔子不可!”
黄福贵一听就害怕了,他就不还手了任凭娘俩撕打:“快别去,我服啦,服啦。”齐家娘俩心里可就乐了,嘴上却说:“不行不行,珠子,你快去,今天非得教训教训这个王八蛋!”黄福贵扑通一下子就跪下了磕头如捣蒜:“大姨,姐姐,我求求你们,就饶了我吧,我真的服啦。”齐霸歪见好就收:“那我问你,你还诈毛诈刺儿不了?”黄福贵的头摇得像拨郎鼓:“不了不了。”三寸金莲也接着问:“你还欺负珠子不了?你还骂她不?打她不?”黄福贵连连地回答:“不不不不。”齐霸歪厉声说:“不仅这样,你还得好好干活多挣钱养家糊口,不许老玩儿,不许吵架,一切听珠子的。”黄福贵一迭声地说:“是是是,我一切都照办。”三寸金莲也叫道:“你不听得行,看我们怎么收拾你!”齐霸歪下了最后通牒:“从今以后,好好的,不然的话,就让珠子不和你过了,让你打一辈子光棍儿!”黄福贵发誓道:“我保证好!保证好!你们就放心吧。”齐霸歪恶声恶气地吼道:“没你事了。滚!”三寸金莲也吼道:“快给我滚!”黄福贵爬起来就往外走去,一不小心,拌在门坎儿上摔个仰八叉,头磕出血来,疼得他直叫,捂着头就跑了。齐家娘俩哈哈大笑起来,柳辰珠也笑了,但她眼里噙着泪水。
黄福贵走后,屋里的三个人都上了炕,齐霸歪坐在炕头,三寸金莲坐在中央,柳辰珠坐在炕梢。齐霸歪看了表妹一眼,缓缓地说:“珠子,这不,你也看到了,我和妈是怎么样教训黄福贵的,他也让我们给治老实了,也保证好,不和你吵架了,也不打骂你了,还要好好干活多挣钱,一切都听你的了。我看这也就行了吧?还能让他怎么样?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看也就算了,以前的就让它过去吧。重打鼓另开张,好好地和他过吧。”三寸金莲插进话头:“是啊是啊,你姐说的对,今后别再寻死觅活地了,多吓人哪。”齐霸歪赶紧抢过话头:“你姐夫昨晚不知上哪儿喝酒喝多了,回家倒头就睡了。今早儿他才告诉了我昨晚你摸保险盒的事儿,我一听腿都得瑟了,我哭着跑到妈那儿,妈一听呀也吓了够呛,我们也顾不上吃饭,我到学校请假就和妈跑来看你的。来了看黄福贵也在家就先把他教训一顿,这不都是因为他嘛,要不好好的你怎么能寻死呀?珠子,你咋这么傻呀,咋能和自己过不去呀?今后可再不能干这傻事儿了,这叫我们娘俩多担心多难过啊。”,齐霸歪的眼泪还来得真快,她就哭了。三寸金莲也不示弱,也嚎啕起来:“珠子,我的儿呀,你咋能想不开去寻死呀,我一听啊,心都碎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咋向我死去的妹妹交代啊,你个死丫头崽子,咋这么不让我省心哪?我的活祖宗啊,你可吓死我了。幸好你没死啊,要不我可咋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