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七年,不是开放的时代,是属于计划经济时期,再加上特殊时期刚刚结束,所以,物资上还是很缺乏的,别说是没钱,即使是有钱,也往往买不到东西。还有的是因为地区的因素造成的物资奇缺。母亲去了姐姐所在地,那里有的东西就没有,而我的家乡却有,我就张罗给他们买点儿邮去或者捎去。
我们通过嫂嫂的表妹柳辰珠的关系,结识了一家农民并和他们交了朋友,还处的不错,这家的男主人叫张百山,是个瘦弱的小老头,不到五十岁,排行老二,我们就管他叫张二哥,张二哥脾气不大好,总好和妻子吵嘴,而张二嫂呢,老实巴交的,说话慢声拉语的,所以就挨丈夫的欺负。他们生有两男两女。生活不富裕,我时常给他们一些东西。
深冬的一天。
吃过晚饭后,我们三口人都在家。我对陈忠孝说:“张二哥来了,问咱们买多少斤瓜子。”陈忠孝问我:“你说买多少?”我看看陈忠孝说:“我说等你回来商量一下再告诉他。”陈忠孝想了想说:“那就买十斤吧。”我摇摇头说:“十斤?哪够?我不是和你说了,明年上牡丹江带去吗?那地方没有,再说那有好几家呢。”陈忠孝的脸阴了说:“不够拉倒。”我看看他又说:“你怎么这样说话?”陈忠孝的脸继续阴下去:“那得买多少斤?哪有钱啊?”我想了想说:“我也不想拿太多,起码一家五斤,三五一十五斤,咱们自己留五斤给强儿炒着吃,一共买二十斤吧。”陈忠孝的脸阴得要下雨:“没钱。”我见陈忠孝如此态度也阴下脸去,二十斤瓜子才能花多少钱啊,陈忠孝连这点儿钱都舍不得,我说:“没钱没钱,一给俺家买点儿啥就没钱,给你家多少都有钱,从去年到他奶死,一个月拿去好几十,他奶死又拿去不少丧葬费,一个月就剩二十多块钱,连给孩子买饼干苹果的钱都没有。我妈他们留下一个家,给他们买点儿瓜子都不行,你可真够意思!”陈忠孝没好气地说:“你放屁!俺家?该给。别说是孩子买饼干苹果没钱,就是要饭吃也得给俺家!”我的气来了:“那给俺家买点儿瓜子就不该了?你怎么知道擎受那么多东西?”陈忠孝蛮横地说:“谁让他们不带走了,活该!”我瞪了一眼陈忠孝:“你真是个畜牲!”陈忠孝又横叨叨地说:“告诉你呀,就十斤,多一斤也不行,我可没钱。”
强儿见我俩吵来吵去的就说:“爸,你别吵吵了,我舅说他给买。”陈忠孝一听气就消了说:“你舅,他拿钱?”我不屑地看看陈忠孝说:“是啊,这你该没气了吧?”陈忠孝笑了:“嘿嘿,这就好,只要不是我掏腰包,买多少都成啊。”能说出这话,可见陈忠孝是多么鄙陋下作呀,我怎么碰上这么个冤家!我呸了一口:“真不害臊。”陈忠孝毫不脸红:“我嘛,就这样。这有啥呀,我不破费就好啊。哎,你咋不说是他舅拿钱?”我厌恶地看看陈忠孝:“我是试试你的心肠。”陈忠孝不高兴了:“你是耍我啊。”我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又说:“哎,你能不能买二斤面起子?”陈忠孝问:“干啥?”我看看陈忠孝的脸说:“华来信说那儿没有。”陈忠孝蛮横地说:“哪有钱?买根蜡还是借人家的钱呢!”我一听就很生气:“你——”
十天后,星期天的晚上。
我做好了面条,陈忠孝和强儿都喜欢吃面条。我们都坐下来吃饭。我吃了一口面条说:“面起子我求人买了,还有几支青霉素,一块儿邮去。用啥装啊,用布包不行,别弄打了药瓶。”陈忠孝又是阴沉着脸:“那用啥?”我想了一想说:“有了,昨天我们单位每人给个新饭盒,是铝的。”陈忠孝一听就炸了,他大嚷大叫:“什么用饭盒装?还不如说给你妈!”我倒没生气说:“装就是装,用它装摔不坏。”
陈忠孝怒气冲天,见强儿的饭碗歪了,面条洒了,陈忠孝就大声地怒斥:“犊子,咋把面条洒了,别吃了!”强儿吓得不敢言语,也不敢吃饭,只是怯怯地看着。我见孩子的可怜样就说:“强,注点儿意,快吃吧。”陈忠孝叫喊:“不许吃!”我看看孩子又看看陈忠孝说:“孩子饿半天了,况且他早就要吃面条,这点儿事儿就不让吃了?”陈忠孝冲我发火:“你少多嘴,我管你就护犊子。”我看看陈忠孝又说:“我也不是没说他。”陈忠孝更炸了:“你还犟嘴!”他大喊大叫,把酱碗摔碎了,洒了一炕,我的身上也全有了,我也摔了碗。
陈忠孝破口大骂:“****你个妈!”我也大怒:“你嘴干净点儿!我妈把家产都留下了,你动不动就骂她,你还是人吗?”陈忠孝蛮横无理:“我,不领情,叫你哥把这些东西都拿走,都滚蛋!”我也气哼哼地说:“没见过你这只狼!你不乐意,别拿孩子出气。”
陈忠孝露出了本象:“给你家的多,给我家的少,还不知足。还老要给你妈买东西,没完没了,那得多少钱?还活不活了?”我一听他说这话就说:“给俺家啥多?我才给我妈买多少东西,才几样啊,值几个钱?”陈忠孝说:“上月不是给你妈邮去二十块钱吗?”我说:“啊,我妈走时一分也没给。上个月我妈病了才给邮的,你还和我打了一架。上月不是一次就给你家四十元吗?是二十多还是四十多,连小孩都能算过来账。”陈忠孝一时语塞,但又蛮横地说:“就是给你家多,还不是邮啥面起子、药、饭盒。”我又说:“都加一块儿也不值四十元。你说这话,咱们就摆摆吧。反过来说,谁家给咱们的多?不说别的,就说这家吧,破家还值万贯呢。你家给了什么?说!你也太不说理了,可惜我家对你的意思了。”陈忠孝冷冷一笑说:“嘿,啥意思我还没觉儿咋地呢。”我气得哭了,骂道:“你个畜牲!”陈忠孝故意气我:“你哭,哭!你使劲儿地哭,哭死也没人管你,哈哈哈”他说着就上炕睡去。我看陈忠孝那没良心的样子,心里十分难过和气愤,若大的一个家都换不来陈忠孝的一颗人心。我越想越睡不着一夜不曾合眼。
第二天,我就有病了,浑身难受,我禁不住呻吟起来,陈忠孝不闻不问,也不做饭。他把孩子送到学校对强儿说:“你妈死了,不想活了。”保姆问:“他妈呢?”陈忠孝恶狠狠地说:“她死了!”
又是一个星期天。我放假在家,陈忠孝不知去向,大概又去了他家。我让强儿自己玩,我去收拾一下仓房。我无意中发现哥哥破好的木板子少了一些:“咦,板子怎么少了挺多?难道是被人偷去了?”我仔细地看看仓房里的东西,别的东西都在,我又看看仓房门,门也没有被撬的痕迹,我想这是怎么回事儿呢?我忽然想到:“哦,准是陈忠孝拿去打家具了。这个损东西,也不说一声就偷去了,都偷惯了。他家要什么,缺什么,他就偷什么还死不认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