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堂屋中,就看见杨明英的爷爷低声唱着古歌,唱一段后又用苗语说着什么,布洛拿着纸笔做记录。我走过去一看,是用国际音标书写的,一段一段的,应该是在记录古歌。这小子讨教还不够,还要用文字记录下来。这种精神实在难得。
我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不由想起了王安江老人(一),为了苗族古歌不会“歌灭曲绝”,他近四十年以乞讨的方式走遍苗乡侗寨,靠一只破旧的学生包,一些讨来的纸张和几支劣质的笔,踏遍江西、福建、云南、湖南、广东、广西等省区的600多个苗寨,走南闯北搜集整理《苗族古歌》。其中辛酸自不用说。
王安江老人就住在台江台盘乡棉花坪村,离开的时候干脆去看望一下他,布洛这小子这么喜欢古歌,老人看到苗族古歌“后继有人”肯定特开心。
第二天,杨明英就带着我去找少年鬼师,布洛也跟来了。少年鬼师住在寨子的最后方。杨明英告诉我他自己一个人住,他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原来这少年鬼师也是个留守儿童。
来到少年鬼师家,他的房子和寨子里其他人家一样,十分陈旧,杨明英叫了门,少年鬼师走了出来,把我们领进吊脚楼,来到堂屋中。他把桌上的书收起,我一看竟然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不由愣了一下,原来这他还读书的啊!看来是我的思想跟不上时代潮流,我还以为他就是纯粹的做鬼师。这么一来,他的形象倒没那么神秘了。
少年鬼师冷漠的目光盯着我,冷冷的说:“你被鬼缠上了。”
鉴于他不再神秘的高中生身份,听到这句话不由让我想笑,但还是礼貌的问道:“那些盛装女人是鬼?是她们缠的我?”
少年鬼师说:“她们是西独,不害人,只是误以为祭品是你,所以才要吃你。”
我心里一沉,想笑的感觉荡然无存,误以为祭品是我,难道和我被拿来做人牲的事有关。
少年鬼师看出我神色有异,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并不想提及做人牲的事,但那个白衣汉服鬼一直叫我耿耿于怀,也许可以趁此机会问一下那个鬼怪是怎么回事。我看向杨明英,她看出我不想叫她知道,就说:“你们先谈,我去田里筐鱼去,今晚给你们做酸汤鱼。”说完,就走出了屋子。
少年鬼师淡漠的目光看着我,我说:“有哪些鬼怪是需要人牲祭祀的?”
他不傻,听我这么一说估计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他没有多问,说道:“通常来说祭鬼是为了消灾治病,不会用人去祭,寻常的鬼师也不会做,如果真的用人作为祭物,这个鬼绝对非比寻常,我不好说,只能帮你卜一下究竟是何种鬼在你身上作祟。”
我点头同意。
少年鬼师走出堂屋,走下吊脚楼,不一会儿拿了根芭茅草走进来,他走到我身边,从我的衣服上取下少许的布筋,然后向草呵气三下,接着用布筋在草上比试了一下,依次撕去茅草三片叶子,每片叶子折为三节,口中念念有词的用苗语念叨着什么。随后将刚叠起来的草叶并拢,折成三角形放在地上,打量着地上的三角形草叶。
少年鬼师蹙眉说:“这不是我们苗族的鬼,是个汉族鬼,好像是……”他忽然顿住,抬头看向我:“去祭祀的是什么人。”
他显然是发现了什么,我道:“怎么样?”
他没有回答,冷冷的说:“反正你都要离开,走远了就没事了。”
说完就摆出一副送客的表情。他并没有告诉我那个汉族鬼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知道的是作祟于我的鬼怪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白衣汉服鬼。我不依不挠:“那究竟是什么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