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深处的温度很是适宜,杨苍山和姚明甚至松开了棉服的拉链,觉得身上已经汗津津的。有一支手电筒和保罗的头灯已经没电了。为了节省电量,杨苍山让姚明关闭了手电,只有他开着一盏头灯,打头看路。
溶洞的走向并不是一味下坡路,终于,在一处接近二十米高峭壁前,苍山团队被阻挡住了。皮埃罗从滑雪板上坐起来,用手电反复照看眼前的峭壁,寻找可以攀登的线路。峭壁上的错层钟乳石很多,他和保罗如果不受伤的话,可以轻而易举地攀爬。在剩下的三个人当中,只有卡德丽娜有过攀岩经验。眼前这块峭壁,攀登难度虽然不大,但是属于无保护攀登,不知道卡德丽娜的心理素质是否过硬,保罗心里没有把握。
卡德丽娜也觉得自己责无旁贷,她用手电把皮埃罗指示的攀登路线,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背上唯一一条登山绳准备徒手攀登。杨苍山心里清楚,这三个年轻的意大利人在户外运动经验方面,远超过自己和姚明,由卡德丽娜出面解决眼前这道障碍,应该是最合适的。
就在卡德丽娜即将要攀登时,姚明却一把拉住她,说由他来完成。卡德丽娜问姚明,你此前有过攀岩经历吗?姚明说自己有过爬树的经历,就在前半夜。皮埃罗摇摇头,坚持让卡德丽娜来完成攀登。姚明抓住卡德丽娜没有松手,他说:“大理男人没有这个规矩,几个老爷们在下面看热闹,让一个女人来冒险。”
姚明不由分说,便把卡德丽娜身上背的登山绳摘下来,斜跨在自己肩膀上,按照皮埃罗指示的线路开始攀登。在距离地面大概有七米左右的地方,姚明遇到了第一道障碍,他的手抓不到任何支点。因为在峭壁上停留时间太久,他的两条腿开始抖动起来。皮埃罗让杨苍山扶着他,用一条腿站起身来,他用手电不停地搜索姚明手臂能够触及的上方位置。突然,他发现姚明头顶上有一条石缝,大概有半个拳头宽。皮埃罗用手电照准石缝。对姚明说:“把你的左手插进石缝。”
姚明依言行事,把自己的左手掌插入进石缝中。皮埃罗点点头:“再把你的左手攥成拳头,攥紧,用力往外拉。”
姚明说:“攥成拳头,哪里拉得出来?”
皮埃罗说:“这就对了,把你的拳头当成岩塞,一定不要松开,现在松开你的右手,去抓你右上方的那个支点。”
姚明犹豫再三,没有松开自己的右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能……行吗?”
皮埃罗说:“不管左手的拳头有多疼,千万不要松开,只要你的右手能够迅速抓到右上方的指点,左手就马上不疼了,相信我。”
卡德丽娜在一旁给姚明鼓劲儿:“姚,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Go!”
卡德丽娜的鼓励最终见效,姚明咬紧牙关,攥紧左手拳头,松开右手,身体荡了起来,借着游荡的劲儿,他的右手抓住了右上方突出的支点,顺利地攀越了这道障碍。
剩下的峭壁上,有很多突出的支点,姚明已经完全沉浸在英雄拯救金发美女的剧情里,很快地攀上了这道近二十米高的峭壁。峭壁下面的四个人,一起为姚明鼓掌。姚明依照皮埃罗的叮嘱,在上面找到一根粗壮的钟乳石,把绳头绕在上面,打了一个皮埃罗刚刚教会他的水手结,把余下的登山绳抛下峭壁。有了绳索,下降器再次大显身手。好在皮埃罗和保罗的上肢都没有受伤,他们两个人自己拉动下降器,安全的登上峭壁。为了避免杨苍山消耗过多体力,皮埃罗没有让他“挂带”独眼云豹一起上,而是先由姚明和卡德丽娜用绳子先把云豹拉上去,让杨苍山最后独自一人通过下降器攀登。
此时,杨苍山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二十五分。
攀越峭壁之后,又是一段下坡路,在下坡路的尽头,遇到了一个“三岔口”。往左的溶洞稍显宽敞,往右的溶洞稍显狭窄。苍山团队在三岔口停了下来,商量着该走哪条路。没有人敢贸然做决定,哪条路往生,哪条路往死,是一次拿生命赌博的抉择。最后,大家同意了杨苍山的建议,点燃一根烟,跟着风向走。
最终,香烟选择了右侧的狭窄溶洞,苍山团队一干人心怀忐忑,再次踏上未知之路。
约摸往前走了30分钟的路程,温度越来越低,溶洞也越来越狭窄。其中一段溶洞,刚刚够一个人钻过去,有时还需侧身通过。进入这段狭窄溶洞之前,保罗拒绝排在独眼云豹的后面。杨苍山无奈,只好重新编排团队行进的顺序,让保罗在最前面探路。保罗声称自己有伤,不适合承担给团队探路的任务。杨苍山便让卡德丽娜在最前面探路,卡德丽娜虽然面露惧色,但是没有拒绝。在没有人探索过的溶洞里,打头阵探路是一件很危险的差事,专业探险者能够意识到它的危险,业余闯入者能够想象到它的危险。于是,姚明站出来反对,说不能让一个女人打头阵,他主动请缨在前面探路。在未知的地下溶洞里面,最前面的探路者需要勇气和胆识,姚明能够主动承担这个角色,完全是出于要在金发美女面前树立形象的荷尔蒙冲动,这一点,杨苍山心里清楚。但是,姚明在前面探路,就无法再让他牵拉滑雪板。保罗身上有重伤,自己匍匐前进都困难,更不用说牵拉皮埃罗。卡德丽娜是女人,没有牵拉皮埃罗的足够力气,牵拉独眼云豹又有风险。思来想去,杨苍山做了一个决定:姚明打头阵探路,卡德丽娜排第二辅助姚明,保罗排第三,皮埃罗排第四,由自己推着他的滑雪板前进,独眼云豹放在最后面,由他来牵拉。
所有人都低估这段狭窄溶洞的距离,五人二豹的苍山团队在这段溶洞里,匍匐爬行了将近一个小时,居然还没能站起身来。杨苍山从来没有感到这般绝望过,他在心里感叹:地狱不过如此吧。
前面,皮埃罗的滑雪板常常被凸起的钟乳石卡住,皮埃罗会用双臂帮着调整方向,杨苍山只需用臂力往前推送滑雪板,虽说费力气,但尚能承受。身后,独眼云豹的滑雪板被卡住的时候,杨苍山会觉得肩膀上的绳子猛然一紧,接着有一种桎梏般的窒息感。他本可以用脚尖去调整身后独眼云豹的滑雪板,但是需要开手电筒照明。为了节省电量,他只好全身发力往前冲,不料脑袋撞到洞壁上,杨苍山忍不住一声惨叫。皮埃罗急忙掏出手电来查看,他大概是误以为独眼云豹咬了杨苍山,却发现杨苍山满脸都是血。原来,先前被保罗滑雪板砸到额头,肿起来的血包被洞壁磕破了,鲜血漫过了杨苍山的左半边脸颊,可他的右半边脸上依旧挂着温暖的微笑,看上去既诡异,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