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锦之依旧温和:“殿下,夺权之路有多么血雨腥风,前世您深处其中,难道体会不到吗?哪怕是臣,行至今日,脚下踩的也全是他人的尸首。”
“夺权?”祁宥眼角眉梢都挂上了一抹笑意,眸色清亮,“老师是说我这样一个异族所生,又不得盛宠的皇子吗?”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大的笑话,面色惨白,双肩却紧紧绷着,不肯松懈下来,眼边都隐隐约约笑出了泪,“一个身中奇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疯了的皇子?”
崔锦之却背脊挺拔,面色恭谨平静,缓缓吐出几个字。“可我是您的老师。”
此刻她甚至放下了多年来谨遵的礼仪,开始自称“我”。
“我是大燕最年轻的丞相,一己之身平定多年大燕之乱,有我在,你怕什么?”
有我在,你怕什么?
祁宥从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神情。
似一柄破鞘而出的利刃,散发着咄咄逼人的锋芒,和掌控天下事的自信,光耀无比。
他不知不觉间屏住呼吸,气息在此刻凝滞。
她低下头,又恢复素日里的模样,轻声道:“殿下,若臣还在一天,就能保殿下无虞一日,您会登上那个位置,成为名垂青史的明君,而臣,也会是大燕万人之上、最年轻的帝师。”
祁宥和她对视着,沉默无言,本是漆黑无措的瞳孔却慢慢地变得坚毅起来,带着冷漠的锐利。
既然已经重生,前世背负的那些弑君夺位的骂名也早就烟消云散。
为什么不能同她,走一条明光大道呢?
他低下头,缓缓地靠在崔锦之的肩头上,做出了个她意想不到的动作——
近乎亲昵地、轻柔地蹭了蹭她的侧颈,那是一只小狼最真挚的虔诚。
在这驾摇摇晃晃的马车中,外面是万物以荣,草长莺飞的春三月。
祁宥同前世一样,义无反顾地扎进了权力的洪流中,曾经只为将所有残害过他的人诛杀殆尽,可这一世,他选择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除去万里河山和黎民百姓之外,同行之人,还有一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