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装的哑巴。卖东西的女士还可怜我,说,长得这么好,怎么就不会说话呢。”青年拉她起来,一脸严肃地说些梦话。
她再次哈哈大笑,到干净整洁的公厕里换卫生带——还摆弄了很久。
咸阳专区并没有发生隔壁周至县那样大规模的武斗,因而生活还算平静,除了街上依然遍布大字报和毛泽东头像,喇叭里依然唱着“东方红,太阳升”之外,和解放前的咸阳没什么差别。
红瓦屋檐,褐色墙砖的火车站人山人海。
“咸阳站。”她念出了那三个红色的旧体字。
有穿绿军装,戴红袖章的年青红卫兵,有背着巨大行李,拖家带口的迁徙者,还有背着一箩筐的绿色菜,不知要去哪里贩卖的,戴头巾的农民……甚至她见到一位穿衬衫裤子的妇女,背着一个巨大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大盒子,胸前挂着一个熟睡的女婴,手里牵着一个寸头男孩。
“老成,那是什么?”她好奇地问,一进城,身边的青年简直成了她的百科全书。
青年答道:“她背着的,是电视机,一打开,里面就有小人跳舞。”
“原来这就是电视机!我只在课本上见过。”她双手合十许愿:“我们到香港之后,挣了钱,也买电视机。”
嬴洛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她偷偷拉着成舒的手,给自己壮胆,小声向他确认:“我们要买去郑州的票吗?”
“是,去郑州。不管怎么样,先上车再说。别怕,你只要说,去郑州,就好。”
“好,不怕,去郑州,去郑州。”
她推开人群,硬挤到写着“售票口”三个大字的玻璃墙前,用她那一口纯正的咸阳普通话说:“售票员同志,我要最早去郑州的。”
“一小时后有一班!”绑着浅蓝色渔网的中年售票员不耐烦地说:“硬座,要不要?七块钱!”
她回头,看成舒,成舒捏了一下她的手,她立刻明白了,点了七张一元钱进去:“硬座也要,要两个人的,记得是郑州!”
“知道了!等等!”售票员白了她一眼。
她眼睁睁看着售票员收了钱,脸贴在玻璃上使劲儿向里面张望,只见售票员从抽屉里点出两张白色的小纸片,唾沫拈了一下,又从窗口递出来,黑色的小喇叭就出了声:“下一个!”
“阿洛,你太厉害了!”成舒笑眯眯地夸她:“我最佩服你!”
“别耍贫嘴。”她被说得不好意思,扭头看那张白色的小纸:“硬座,自‘咸阳站’,经由……?怎么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