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良久,花月风的脸色已然好看许多,林占身子与他相贴,可以清楚感觉到他的体温,已恢复如初。
被中甚是温暖,身躯相贴使得热度汇在一起,在彼此温度的感染下,好似心绪也变得温和柔软,双双面颊透着嫩红,不经意间有了些许微妙的气息。不过却无人去管,思绪沉浸在方才的话语中,都还未缓过神。
泪珠自脸颊划过,花月风无心理会,任由它在颊边留下闪烁的痕迹。他握紧着林占的手腕,紧紧贴着脸颊。
久久才缓言说:“今生何其幸运,能与殿下朝夕相伴,花月风已然死而无憾。只是犹自惭愧,与殿下相遇太晚,守护殿下太晚,终究令殿下受人胁迫,而我丝毫不察,心甚难安。
花月风此生无所求,唯愿殿下长安。殿下怀揣心事,我心亦不得安宁,唯恐殿下担惊受怕、噩梦连连,更害怕殿下因为怜惜我的命运,而心软逆了那人心意,受伤受难。花月风原本不值得殿下如此,不值当……”
唇上抵来玉指,压了声息,花月风才将话一顿,深深望向咫尺的另一双眼眸,忽见他眼眶盈泪,神情悲悯。
林占呼吸一滞,花月风如此卑微地守护,如此虔诚而炽热,无疑触动他的心弦,叫他心尖隐隐发疼。
他素来便是孤身一人,上一世至死也不曾听过这般肺腑温言,而今却不想这些话从反派魔头口中说出,击中要害,心惭愈甚。忽而感慨,这世上待他好的,从始至终只有花月风一个。
“宫主怎可妄自菲薄?人人生来皆是骨肉之躯,又哪有高低贵贱的道理,你从来与我都是一样的。
世人受蔽才会恶语中伤,听信传言才会伤害宫主。宫主是非分明,不恋杀戮,心怀良善,不坠青云,又何必在乎那些无稽的虚名呢?”
林占语气诚恳,目光坚定,手掌紧贴他的面颊,温柔愈甚。
“在我眼中,宫主不是魔头,是对我极好的人,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兄长。宫主只说我是你的幸运,又怎知遇见宫主不是我的幸运呢?
宫主护我,心犹动容,我又怎敢忘恩负义,擅自忘却宫主的好?放弃刺杀是我自己的选择,从未后悔。我无法将刀刃对准宫主,是因为我知道宫主不是恶人,不该承受如此命运,不该擅自处决。因而哪怕受人挟制,亦义无反顾。”
林占眼中水光积蓄,终于团成雨点划过长睫而落。他始终坚信善恶的道理,坚信是非缘法,花月风不是坏人,他就永远不会杀他。
他理了理情绪,不让眼睛太过泛滥,回望着那双温柔的眼,深沉道:“幕后之人是我自己需要面对的事,我不想将宫主牵扯进来,让宫主因我烦忧。宫主只需知道我不会伤害宫主,至于其他,我一人面对便好,请宫主相信我,能处理好这一切。”
“殿下莫要胡说!”
花月风的语气似乎忽然间有了愠怒的痕迹,面色突然冷肃下来,抓握他手腕的手掌也不自觉施加更大的力度。
他的心中忽而沉闷而郁结,隐隐作痛。他怎知道他在他心中是何分量?
从他降生在这个世上,便像个傀儡,无休止挣扎于善恶生死之间,他的生命注定黑暗无极。若无意外,他的一生将延续这样的状态,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