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P小说馆>网游>边关教师记 > 第四十六章 我的爷爷
    我的爷爷住在他的家里,他的家在我们村东边二道堰南边。二道堰是我们这里的土话。堰指的是河的两岸,二道堰本来应该是第二条河的两岸,但却不是。

    我们村里面有两条河,横贯村子东西两头。这两条河只有两条堰,并不是理论上的四条。因为第二条河的两岸都不是堰,南边是人们的庄稼地,北边是人们的宅基地。只有这第一条河的两岸是堰。北边是堰上,南边是堰下,一高一低,一点也不对称。堰下的这条堰就是我所说的二道堰。

    堰上是大路,村子里把它修成了水泥路,很是干净,比之前的石杂子路好多了。二道堰是小路,左右只有一米宽,两边长满了野草,除了哪家的后门从堰的旁边过处没有多少草。

    我爷爷的家就在这堰下,而且还在紧邻着二道堰开了个后门。后门到堰跟前有五六步远,都是一片黄土,要是晴天还好,若是雨天就会胶粘,别说弄脏了衣服,就是光个脚丫子往上走都打滑。于是我爷爷自己买来了砖头水泥,把这五六步的路砌成了台阶。台阶不大也只有半米宽,但就是这半米宽的台阶为他家的后门添色不少。

    我顺着他后门的半米台阶跳跃着来到了他的院子里。院子不大也不小,长约十米,宽约六米。无论我什么时候来总是被我爷爷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的脏东西。

    他的东西也总是极其有条理地放着,锄头总是放在锅屋西墙靠着,扫帚总是放在大门口的门后边,井台上总是放着盛满水的一个铁腕,鸡圈里面的鸡窝总是干燥的让鸡想睡觉。一到秋收的时候,他家的外墙壁上都挂着自己编好的玉米,辣椒。

    我爷爷今年七十多了,生于卢沟桥事变的年代,一九三七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的年头。他不识字当然也不知道自己生在那么个年头,但是他绝对是个比识字的人懂得都多的人。

    他十四岁的时候我的老太太,男的,就去世了。至于怎么去世的,我觉得是个迷。因为我从我爷爷的嘴里以及祖林的墓碑上可以知道,我老太太死时才五十多岁,而且他本身就是个医生。高明的医术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他行医从来都是悬壶,有钱的要钱没钱的不要,绝不像今天的医生,没病说你有病,有病不给你看病,就算看病了还要花大把的钱看。我老太太好比扁鹊,望闻问切,把脉插针,药到病除,针入舒服。

    据我爷爷说,我老太太也是个赌徒,给别人治病赚来的钱都被他给输光了。远嫖近赌的确不假,我老家本是山东,因为逃荒才来到徐州,人生地不熟的他就跟这里的流氓赌起博来,弄的没钱也不说,最后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听说是一个赌徒在我老太太不注意的时候往他的茶杯里面放了毒药,毒死的。

    当时我爷爷也小,就没查,现在当然那些毒死我老太太的赌徒们也早就一命呜呼,挂了。

    十四岁的他就扛起了家里的重担,要养活一个女老太太,还要养活我大爷爷二爷爷几个姑奶奶。

    我大爷爷,二爷爷当时都在上学。后来大爷爷当了兵,官至团委秘书,复原后当县委秘书。二爷爷当了老师,后来做了小学校长,当小学校长一大部分是我爷爷的功劳。因为我爷爷当时已经在我们这一带大有名气,长得帅不说,做事也很地道,谁都能服服帖帖,处处称是,当时也已经是我们村委书记了。就靠他这关系,把我二爷爷从远在家乡几百里路的他乡给调了回来。

    他一见我就要给我拉这些他的故事,小时候说,现在我长大了他还说。小时候我总是看见他一个人在堂屋里面喝酒,尤其是他下班回家的时候。我现在可以想象当时他是什么表情,什么神情。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坐着堂屋中央大桌子的旁边。一个人,一斛酒,一盘花生米,一杯白开水。边倒酒边磕着花生米,眼睛不时的往门口望去,眼睛里面略带着点忧伤。酒越喝越快,眼中的忧伤越来越悲。我们几个人在院子里面玩耍,看见了爷爷那个样子,就跑到了他跟前。他立刻变的很欢快,笑眯眯地给我们讲故事,我听着他的故事,看着供台上我两个老太太的照片。他讲的越来越痴迷,因为他讲的都是他的故事。我听的越来越迷离,因为我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男老太太的眼睛看,我看他他看我,无论我从哪个角度看他,他都能看到我。幼小的我撇开了他的视野,盯着爷爷的眼睛。他的眼睛里面放射着慈祥的光芒,给我温暖,让我从那凌烈的刺骨的冷光中猛抽了出来。

    他不容易,一生正义,身为干部从来没贪污过国家公社一分钱,就连五八年到六一年闹饥荒的时候一家人都揭不开锅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拿公家一点东西。他经常教育我们做人要正派,要实在,当然最重要的是想得开。

    他说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他老是被整,说写这检讨那检讨。晚上还不让回家,被关在一个破草棚里面睡。好几个人关在一起,有的人整天的哭哭啼啼,他不哭,送饭的一来他就拿着烙馍馍大口大口的吃,一吃就是十几个。别人说,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饭。他说,他也没理他们,只顾着自己吃。什么没胃口?狗屁,吃饱喝足才是硬道理。他也不烦,吃饱了就睡,睡觉的时候呼噜像雷一样响。

    现在睡觉他也打呼噜,只不过这呼噜没有以前那么响了,毕竟岁月还是要做事的。还是因为岁月的原因,他的酒量也不如从前了。想当年他叱咤风云的时候,那酒量都是两斤,一点也不含糊。无论是谁只要找他喝酒他都奉陪,他说做人要厚道,不要看不起人。所以现在我也是的,只要你正派,就算你脏的要命,穷的要命,老的要命,我都会敬你一碗酒。否则,我连看都不看,睬都不睬。这些脾气都是跟我爷爷学的。

    年轻的时候他好酒如命,这年轻当然不是二十多岁,而是六十岁之前。那个时候他每天都要喝酒,一喝就是一斤。那个时候他也很好客,就算是不认识的人到了中午来到他家,他都会请那人到家中喝点酒。我记得多年前一个卖豆腐的路过我爷爷家,当时正是中午,那卖豆腐的伙计就被他给请回家了。两个人在家里喝了几斤酒,下了几盘菜。后来我奶奶说,这就是你爷爷,拉着拉着就把人拉到家里了,就比人能。

    现在他的酒量虽然不大了,但是也能喝几杯,所以我也就能陪他喝几杯。这不,我刚进院子就闻到了我奶奶炒菜的味道,好像还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