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同学们写的联名信，脸红的不成样子，但更多的是恼怒。
上面是这么写的——亲爱的杨校长，您好：我们是高一四班的学生，段洪臣老师是我们的物理老师，他教我们快两个月了，我们什么都学不会，他对我们总是大吼大叫，让我们感觉到很害怕，很压抑，每当上他的课我们总是不自在，总不能尽最大可能地去思考问题，尤其是他提问的时候，我们最担心。担心他因为我们回答的不好而骂我们，打我们，担心他情绪失控又一次的大发雷霆。我们的基础是差，我们的学习是差，但我们有起码的自尊心，我们无法容忍一个老师整天侮辱我们的人格，贬低我们的智商。我们虽然学习不好，但我们的智商不一定就低。老天是公平的，给了我们不会学习的本领，必然会给我们另一些会的本领。人是要脸的，被段老师指名道姓地骂，实在没法在班级里面呆了，有的同学都有退学的想法，他们宁愿不上学也不愿天天被段老师羞辱。我们学不会我们不认为是耻辱，但被段老师说来说去，那才是耻辱。他的语言比用机关枪打死我们还痛苦，他的表情比民国旧社会里的黄世仁还可怕，他不是老师，他是魔鬼。我们需要严师，但我们不需要魔鬼老师。希望杨校长考虑我们的苦衷，给我们换个老师吧！高一四班全体同学在此向敬爱的杨校长敬礼了。
下面就是全体四十个学生的签名，那歪扭七八的字就好比明星们在签名墙上签的字，难看的要命，尤其是在段洪臣的眼里，那不是签字，那是砍人，一把把带着血的刀刷刷刷地砍向自己。他看完之后，情绪有些激动，把纸往桌子上一甩，转身走向了沙发，坐了下来，背靠在沙发背上。
“五哥，我对他们严，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看我，我严还有错了吗？”段洪臣气红了眼睛说道。
“你有没有侮辱人家？有没有打学生？有没有骂他们？”我一连问了他三个问题。
“没有。如果说训他们是骂他们的话，那有；如果说用手碰他们一下算打他们的话，那有；如果说批评他们几句算侮辱的话，那有。如果这些都是我不该做的话，那我这个老师就不当了。我是老师，我要对得起他们，混他们我肯定是不干的。他们说害怕我，是因为我严，但我从来没有干过回答不出来问题就打人的事情！”段洪臣一下憋足了劲说了这么多话，面红耳赤地看着我。
“弟弟，你也别激动，我当然相信你，你不是那种人。只是他们不了解你，他们就是一群不懂事，不辩是非的小屁孩，等他们长大他们自然会明白谁对他们好。课还是要你带，但怎么带是你要考虑的问题。我们是老师，是为学生服务的，不是把死的知识硬生生地灌进他们肚子里的，我们必须想办法，能有好的办法为什么要用差的。你说是不是？”我轻轻地说道，唯恐他再一次面红耳赤地对着我，说实话那样子真够吓人的，但我知道那只是他情绪的一种表现而已，他本身并没有什么恶意，更没有打人的冲动，也没有骂人的欲望。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写这联名信，肯定是他们的班主任胖腿晶挑拨的。”段洪臣说道。
“胖腿晶？”我没听懂，问道。
“就是他们的班主任李晶晶，人长的矮不说，腿胖的要命，连个牛仔裤都穿不上，学生们给她起了个外号就‘胖腿晶’。”他给我解释道。
“哦哦，哈哈，原来是这样。”我笑道，“你刚才说她挑拨是怎么回事？”
“五弟，你不知道啊，昨天一四班有五个学生的作业没交，也没做。要是一次没做就不说了，可能因为别的作业多，但他们是从开学到现在两个月了都没有做，我实在忍无可忍了，我把他们叫了出来，站在门口的过道上。我好好地跟他们说，他们愣是不听，我都怀疑啊，这能是怕我的样子吗？我说，‘我一不能打你们，二不能骂你们，那就交给你们班主任吧’。我把他们叫到了班主任三楼的小办公室，李晶晶当时正好不在，我叫他们在那等。我自己因为要点名就去门卫处摁指纹了，在我去门卫处的路上正好遇见了李晶晶，看着她那臃肿的胖样我笑了笑说道，‘李老师你们班有五个学生没有做作业，他们在你的办公室里’。我清楚地记得她是这么说的，‘你让他们做呗，交给我干嘛’。我没想到她身为一个班主任竟然这么说，我也没理她就走向了门口。”他端起了我刚刚给他倒的一杯茶抿了一口。
“后来呢？”作为一名校长，也作为一名写手，我当然知道他还有后话。
“后来我吃完饭去宿舍拿书准备上课，但走到了楼下突然想到教案在办公室，又看到他们几人跟李晶晶正在三楼小办公室的门口，我就走了过去，看看她处理的怎么样，也看看那几个学生有没有悔改的态度。当我走到三楼的时候，他们五人一排的站着，李晶晶又矮又胖的站在他们中间，扎个粗马尾辫子，戴个一点都不搭配的眼睛，正张着干瘪的嘴对着我似笑非笑呢！”他又喝了一口。
“对着你似笑非笑，这是种什么表情？”我像采访一个名人一样插着他的话，帮他往下进行。
“哎，你都想不到吧，那表情就像在告诉我，‘你看看没事给我找事，看我怎么给你摆平的吧’。”他说道。
“哈哈，有意思。”我笑道。
“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我看着胖腿晶说道，‘怎么样了’。只听她说了昨天跟我说的唯一三句话中的第一句错话，‘他们说让你拿本作业给他们抄你不给’。我听后气氛地说道，‘我是老师，我能拿作业给他们抄吗，那干脆就不要做作业了’。我的声音是有些大，但也没到跟她生气的地步。只听到她大声地瞪着死猪一样的眼睛对我说道，‘你给我參什么參’【方言，音为念参差不齐的参，调为第二声，意思是不友好地说话】。我说，‘谁给你參了’。她又说，‘我给你处理事你还给我參’。我一听又一次气愤了，‘你是班主任，这是你们班的学生，到底是你的事还是我的事’。她没有说话，我继续说道，‘就这一会你一共说了两个事，全是错的，你怎么当得班主任，怎么带的学生’。她听我这么一说，脸顿时红了，她肯定是觉得在这么多学生面前很没面子，她眼里的泪水都快蹦了出来。”段洪臣说着手舞足蹈着。
“照你这么一说，她的确不对，说话很不负责。但跟学生写信告你有什么关系？”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