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口才在边关是一流的，也是公认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把该讲的都讲好也是意料之中，但把事情办的这么漂亮却是意料之外。
局长下了指示，鉴于李守银的贪污行为应该严惩，但是作为同事还是要给他留一点余地的，否则以贪污罪起诉他身陷囹圄不说，家里的两个孩子怎么办呢？局长做的对还是不对我是不敢妄加评论，但是李守银的牢是不用做了，纪律处分是必须要的。
“老王哥，回去还是你找李守银谈次话吧，让他主动交出贪污的钱，退给学生，把事情跟他讲清楚，如果他不听，那不是我们不帮他，是他自己不帮自己了，我们也没有办法。”我说道。
“杨弟，你不是嫉恶如仇吗，怎么也会同情李守银了？”老王坏坏地笑道。
“我是嫉恶如仇，但是一想到李守银的两个小孩，一想到我们自己，我不愿意那么做，他把钱退了构不成贪污，他要是不退，我们也绝不会包庇他，都是苦命人啊！”我有点叹息，有点遗憾，看看蓝蓝的天空，呼吸着清澈的空气，秋风瑟瑟，总让人心存伤感。
“让我来说说我们的命吧？”老王说道。
“好的，老王哥你请讲。”我们坐在车的后座，我下意识地把头向他那边靠去，小路正在慢慢地开车。
“边关是一个富有浪漫主义气息的穷地方，来到了这里有种出世的感觉，但是在国家眼里它就是个穷地方，就是个永远不会被重视的偏远地区。老师们一个个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宿舍破烂不堪，只有一张床还像个样子。除了物质上的不行，精神上也是饱受折磨。外人虽然在我们面前说我们是教师，有着公务员一样的待遇，但在他们心里，在我们心里都知道，我们就是臭老九。只因为我们穷，我们没钱，他们才说我们臭。用以前张春峰的一句话说‘我们这行，要甘于清贫’。”老王稍微加停顿了下。
“只可惜他告诫我们要甘于清贫，他自己却最不清贫，下场也只有——沦为阶下囚。这是不是从另一方面告诫我们不要越雷池一步呢？”我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野草说道。
“这不是告诫，这是我们的囚笼，我们不敢跨越，只能呆在笼子里安安分分做自己的事情，不是甘于清贫，是不得不清贫。”老王的嗓音有点颤抖，因为他想起了那躺着床上的老爹，没钱跟老爹看病的心酸是我们可以体会到的。
老王的老爹比老王大二十多岁，身体状况却极其不佳，三天两头要去医院看病，不是住院就是开刀，老王的工资根本不够，问朋友借一次行没有第二次，问亲戚借也是如此。人逢难处才能见真情，但一般都看不到真情，什么都要靠我们自己，所以老王在懊悔，有时候在深夜忍不住痛哭。
他的眼睛有点湿润，我装着没看见，他继续说道，“清贫的结果是我们不能有病，不能出事，一旦有病了我们看不起病，我们就要受罪，出事也是一样，人家打我们我们不敢还手，明知道能打过都不敢打，因为我们没钱赔给人家。你们俩说说我们这是怎么个活法？我们活得太累，太下贱，太谨慎。”
听他这么一说，小路也哭了，他肯定想到自己还不如我们，这么大了还在学校开车，一个月两千多块钱，寒暑假还没有钱，之前还能利用修车的时候弄点钱，但现在政府一下死命令——维修汽车有固定的维修费，不能超过，他的日子简直没法过。
“书记你就别说了，你看看我，一个月两千多，没有绩效工资，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老母亲身体好，要万一哪天身体不好我该怎么办啊？”他说着哽咽地哭了起来，哭的我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我忘记了自己辉煌的曾经，忘记了那个不可一世的自己，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边关，沦落成为一个穷光蛋，沦落成了一个不敢跟别人抢自己喜欢的女人的男人，我丢人，我惭愧，我后悔，我绝望。
但是，我不能，因为我是校长，我如果崩溃，那其他人呢，在我们学校就算两个人都是老师手头也紧的要命，贷款买了房子去掉平时的吃饭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应该带领他们走向致富的道路，我们不能靠国家，必须靠自己。
“你们讲的都是现实，我们确实是这样，但又能如何？我们只有谨慎小心地活着，在这微不足道的工资下苦中求乐。老王哥，现在你明白李守银为什么要那么做了吧？也是被逼的，只是他的胆子比我们大，他的职位比较方便罢了。”
“都是苦命人啊！”老王又叹息道。
“回到学校好好劝劝李守银，毕竟同事一场，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