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姚眉心朱砂炸裂,剑气直指《山水游记》孤本。泛黄纸页间跃出少年藏在驿站砖缝里的"宁"字,每个比划都浸着指尖血。
当青铜棺椁彻底开启时,众人看见的却是齐静春当年的授業场景——幼年崔瀺偷换了案头古籍,将"克己复礼"改作"窃天续命"。陈平安蹲在窗外捡拾碎纸,一片片拼成如今的残局。
星雨落尽处,老秀才的叹息卷着槐花香:"痴儿...这盘棋你早就是过河卒了。"
老秀才槐香未散,青衣人胸膛裂开的文胆刻痕突然照亮地脉裂隙。杨老头的烟杆磕在青铜棺边沿,震落千年前的药渣——
青铜棺椁突的震颤,杨老头的烟杆声穿透地脉。焦黑药杵自虚空砸落,将脐血麻绳钉入棺面"当归"铭文。宁姚剑穗陡然绷直——那是三百年前她在倒悬山被老秀才救下时,青衣小童系上的平安结。
"当归?归的是哪副枯骨?"青衣人笑捻发梢星屑,指尖挑出根银针。针尖蜿蜒的药香里,竟浮出文庙秘藏的《生死簿》残页。宁姚瞳孔骤缩:自己名讳下的朱批,分明是陈平安习字时的歪斜笔迹!
墨蛟残魂忽凄厉长啸,七十二张黄符裹住陆芝剑尖。"郑居中!"婚书废稿腾起紫焰,"你拿阴阳契作赌注时,可想过镇魂杵会反噬?"玉骨折扇应声而碎,三百童男童女的虚影自碎玉中泣血而出——正是当年书简湖祭阵的冤魂!
齐静春的断戒尺忽化青鲤,衔着片染血襁褓跃入血池。涟漪荡开时,宁姚看见倒悬的剑气长城:陈平安单手持断剑,正将某物塞入城墙裂缝。那分明是她的旧剑穗,却被血污浸得看不出本色。
"原来如此..."崔東山的声音随槐叶飘落,"小师叔埋进剑阁的不是本命剑,是剜出的半颗文胆!"棺中青衣人胸口应声裂开,露出莹白玉石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每个"宁"字都穿透石芯,最深处渗着金黄的梧桐泪。
陆芝突然扯断三根白发。发丝坠地成阵,竟是阿良当年刻在长城底部的"止戈"符。阵光中浮出陈平安浑身浴血的景象:他在为宁姚挡下妖族大圣致命一击时,喉骨震出的不是血,而是三百粒刻着儒家真言的文胆碎屑!
地脉深处传来锁链崩断声。三百具燐字婴孩的尸骸竟从婚书朱砂中爬出,手捧焦黄《礼记》残页围住棺椁。每张书页燃烧时,虚空便映出段血腥往事:
首张现崔瀺剖开孕妇取婴,将染血竹简塞入胎腹;次张见齐静春雨中摔碎本命砚,用碎砚渣重塑某个长生桥;末张最骇人——陈平安在泥瓶巷濒死时,杨老头往他心口种下的不是续命参,而是半截墨蛟逆鳞!
宁姚剑气失控般暴涌,却在触及燐火时化作漫天柳絮。柳絮中藏着陈平安沙哑的絮语:"那年你问为何独爱垂柳...其实每片叶子,都是我不敢送出的婚书。"
星空垂落的傀儡线突然收紧。宁姚被剑穗传来的剧痛惊醒,惊觉三千青丝另一端系着文庙圣像!居中那座至圣先师的泥胎,腰悬玉佩竟与自己剑穗的残玉严丝合缝。
"师妹现在懂了?"齐静春身影愈发淡薄,"文脉传承从来都是..."戒尺点向老秀才虚影,"...用痴情人的执念做薪柴。"
崔東山自棺底抛出个木盒。盒中躺着两枚染血的铜钱——正是陈平安与宁姚初见时,用来占卜生死的那一对。铜钱孔眼中伸出梧桐根须,缠住婚书上的两个名字疯狂生长。当树冠触到燐火时,所有《礼记》残页突然拼成句话:
"克己复礼者,剜心饲虎也。"
衣人突然撕开胸襟,文胆刻痕绽放刺目光华。光芒中浮现骊珠遗址:七岁陈平安蜷缩在断墙下,正用碎瓷片在掌心反复刻字。血珠滚落的轨迹,竟与此刻地脉图上的金线完全重合!
"过河卒?"他大笑震落星穹,"我分明是你们布阵的朱砂!"脐血麻绳崩断时,三百银顶针化作命签插入天灵。宁姚惊见每根签文都是自己剑气所化,最末那根赫然写着:"宁斩青丝三千丈,不承圣人一点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