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佑其实并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她连照片都没有留下,但他只言片语之间明显是对自己母亲的敬佩和憧憬,她太勇敢,说走就走,一点也不留恋,刘佑并没有成为她的枷锁,因此不是两个人留下来受苦,他也很庆幸自己并不是母亲的负担。
如果他也拥有那样的勇气就好了,他不像妈妈,也不像爸爸,他就是他自己,懦弱、胆怯又温和,永远期待爱给予爱,却连自己都不爱自己。
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人,喻逸程向来看不起刘佑,却在此刻才完全知道他究竟可怜到了什么地步,这么一个小孩是在什么情况下长成现在这样,严格来说,并没有长歪,他还活着,而且本来活得还算可以,他毕竟很容易满足。
心里很难受,其实喻逸程一开始推开刘佑并不是因为厌倦,恰恰相反,他是发现自己有些太过于沉沦了,给予那个男人太多的目光,心里总是温暖的家,温柔的妻子,那是性与爱的温床,本来只是住处的地方却变成了有模有样的家庭,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怎么能沉溺在这种地方,和那样一个男人一起堕落。
他不该这么想的,因此报复性地推开温柔的刘佑,只要远离了就好了,自己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了,不需要那么在意别人,随意玩弄也不用产生负担,不必负责,他仍然那么受欢迎,那么一个无聊的男人怎么可以试图绊住他,不是太可恶了吗。
但在用那些强烈的刺激麻痹自己的时候,困倦疲惫之时,想的仍然是回到那个家里去,但想到那个人已经被自己赶走了,家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刚刚煮好的饭菜,永远一尘不染的房间,还有等着他回家给他安慰的妻子,所以他更厌恶回去,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想不明白。
他现在却想明白了,看着这些破烂,却是在看着刘佑,没有人想要了解他的过去,没有人在意他的人生是怎么样的,他只需要张开腿就好了,仿佛他天生就低人一等,就是永远卑躬屈膝的。
所以他为什么要推开刘佑啊……喻逸程捂着脸,叹了一口气,所以自己为什么要逃离温柔乡,刘佑并不是不够爱他,也并不是欺骗了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恰恰相反,他太好了,完全地爱着他,比所有人都要更重视他,不论做什么都会被安慰被原谅。
从头到尾只是喻逸程讨厌这样的自己而已,他不敢面对真正的自己,他以为自己不应该爱上卑贱的没人要的刘佑,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笑,所以厌弃自己,所以驱逐了刘佑。刘佑没有做错,是他错了。
他可以不这么做的,因为自己现在就无比后悔,是刘佑又怎么了,他现在最大的秘密也在自己面前了,比他浑身赤裸的时候都更暴露,这就是他,真的是一堆破烂,但组合成为的刘佑本人并不是破烂,他是一个人,有着自己灵魂的人,从始至终他只要最廉价的爱,哪怕只是口头上说爱他都可以把他喂饱,又要世界上最珍贵的爱,只有和他一样无保留的纯粹的爱才能真正安抚他。
讨厌他的本质是讨厌自己,这么讨厌的家伙固然不招人喜欢,但最讨厌的是面对这样的家伙仍然觉得心安叫嚣着爱意的自己。
“我们能从头来过吗。”喻逸程看着刘佑问,不要只是一条手帕就感动到想把全部奉献出来的开端,也不是自己不怀好意地接近和告白,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正视了自己之后,他们本来可以有一个更好的开端的,说不定真的能走到最后。
刘佑笑了笑,笑容苦涩,他摇摇头,自己永远都在重蹈覆辙,明明错误都一模一样,他仍然照做,最终都得到一样的结局。可能是自己的问题吧,他实在太胆怯了,想到没有人爱他甚至觉得生命都沉重地没有勇气去负担,总是一头扎到那漏洞百出的谎言,自我麻痹。
其实都是差不多的,之前的结局也是以后的结局,喻逸程他深切爱过,付出了所有心血,最终两人还是分道扬镳,再来一次,肯定还是原来的结局,这样就没意思了。
“我知道了。”意料之中,喻逸程叹了一口气,紧接着看向旁边的房铭,“所以你现在要和他在一起吗?”
“我……”刘佑低头抱紧了箱子,他没有回答,但这种问题不是直接肯定的都是否认,房铭用非常恐怖的眼神看着他,喻逸程微微笑了一下,得意什么,刘佑本来就更喜欢他,房铭还在那里沾沾自喜。
“刘佑!”房铭语气带些威胁,但这些没有用处,刘佑仍然倔强地闭嘴低头,想要逃避这一切。其实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待着,为什么不让他离开。
喻逸程叹了一口气,看着房铭,说:“我们大概是完蛋了。”
“你才完蛋了!”房铭拉着刘佑离开,看到刘佑和宝贝一样抱着那个箱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看着他们两个就像看着私通的情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