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那清朗如山中溪涧的少年声线,他就觉得无比恶心,就像活活吞下什么脏东西,连五脏六腑都翻搅起来。
“够了……是什么意思?”
“他跟你什么关系?”原辞声蹲下来,钳住何惊年的下颌用力抬起。白皙的颈项像濒死白鸟的长颈,在压抑愤怒的力道中颤栗不已。精巧的喉结上还残留惹眼的红迹,那是昨晚被他咬的。
只是彼时,他还觉得对方像纯净无暇的雪,而现在却已然像融雪时分被人踩踏过的雪泥,顿时变得肮脏污黑起来。
“他只是很久以前的朋友……”何惊年感觉下颌骨快被他捏碎了,每说一个字都疼得钻心。“就算……就算现在他站在我面前,他都不会记得我的。”
“很久以前的朋友?”原辞声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嗤笑出声,“我跟你说过,我讨厌欺骗,你没忘吧?”
“我没骗你,那时候我才十一岁,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何惊年闭了闭眼,怆然道,“我都忘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所以,你想了他十几年?”原辞声视线落到那个随身听上,直到现在,何惊年还紧紧捧着它,真是脏,脏死了!
“每天睡觉的时候把它放在枕头下面,出门也要带在身边,就连……”他如鲠在喉,忽然说不下去了。
难怪那天晚上他听到自己念那个故事,会有这么大反应。甚至,当自己抱他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恐怕还是只有那个人。
原辞声逼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哪怕再那么一转念,他都恶心得几欲发狂。
“浪费了一天时间,我先去忙,你早点休息。”他转身,快步离开,多呆一秒都无法忍受。燥怒与耻辱在这具速来刀.枪不入的躯壳里横冲直撞,将尊严冲击得溃灭凐散,彻底分崩离析。
门重重地合上,何惊年被一个人留在涨潮的黑暗里,心中是从未有过的绝望。
他竟然还痴心妄想,认为神明免去了自己贪心的惩罚。可事实却是,自己只是短暂拥有了一瞬的美梦,“啪”,梦碎了,从更高的地方落下,粉身碎骨。
原辞声再没同他说过话,也再没看他一眼。他活着,却如同幽灵,徘徊在这个根本不属于他的地方。幽灵尚有栖身的坟冢,可原辞声不要他,他就是真正的孤魂野鬼。
如此过了几天,何惊年再也承受不住这种煎熬,主动敲响了紧闭的房门。他知道原辞声就在里面,可原辞声还是对自己听闻不问。他没办法,他总是无可奈何,只能守在外面等。
终于,原辞声出来了,目光漠然地从空气中划过。何惊年跟在后面唤他,他的脚步也没有瞬息停留。
有一瞬间,何惊年甚至生出一种恐惧,自己是不是真的变成了幽灵,所以原辞声才会这样对自己。
“原先生……!”他鼓足勇气拦在了他前面,这下,那双玻璃般的绿眼才向下一滑,稍微有了点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