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很大,骨节突出,颜色发灰,手掌全是茧子,像是生锈的铁耙。 手掌中捏着一个小巧的手机,但是浓密的眉头却聚成一个结,摇摆不定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的愤怒。 打开手机的通讯录,准备着拨通一个号码。 但是沉吟了片刻,却又放下手机,将其放在了桌里。 而满是老茧的手指,敲打着亮黄色的办公桌,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翻看着上面的数据,缓慢的下降数据,连成一条线,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当我是傻子吗?” 整个城市就像是烧透的砖炉,使人透不过气来,狗儿都在路边吐着红色的舌头。 而张龙海的心像是这个城市一样火热,而他的血液也似城市一般的火热,用肥嘟嘟的手擦了擦头上的油汗。 在一个月前,他还是个体型稍稍富态中年人,但是这个时候,他的脸已经肥成一张熊脸,原本就很小的眼睛,也挤在了一起。 “刘老板啊,加二百公斤啊,哈哈哈,我知道。” 然后他想了想,先拨通一个电话,等了片刻接通后,他开口道:“阿八,记得解放路的刘老板家,加一百公斤。” “一半用我们自己的货,还有一半用公司的货。” 他挂了电话后,眉头有些皱起,砸吧嘴说:“哼,老子在当地要不是没能推广开来虾笼,也不用去管你什么公司了。” 搓了搓手指,张龙海用粗萝卜一般的手指拨通了电话,“哎哎,经理啊,我是小海啊,对对对,哎,当地人也不是很喜欢啊,最近多发一千斤过来吧,涨的不是很快啊。” “我也犯愁啊,什么啊?” “公司这边的松江市场大爆,需要回去讨论一下分配份额?” 他的胖脸露出一丝的疑惑,但是也有一些不解,因为他是张竹的同村,所以他才可以取信于吴奇,取得了中江市的市场开拓权。 刚来的时候,他开始忐忑不安的与诸多的老板接触,进展不大,但是后来基因里就很喜欢小龙虾的中江人,很快就爆款了。 小龙虾很快就成为了当地夜市的标配了,而他发现当地是存在一个不小的龙虾捕捉产业的,然后他就动了心思。 那种简单的龙虾笼子,被他在当地找到一个小厂,轻松的复制,然后他开始接触当地的龙虾捕捉户,把笼子免费给他们,只要求收到小龙虾就好。 而此时的中江市,现在的龙虾市场是他占了八层,而其中的四层是东江通过水运过来的,还有四层是中江当地收的。 他也不敢太过分,所以也不敢减少东江的供货,而只是在外面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掺杂着自己的龙虾一起卖。 也许是钱壮人胆,他看着自己账户里的千万存款后,心中的野心再也抑制不住了,他决定踢掉头上的天机水产,自己单干。 至于什么同村情谊什么的,哪有白花花的钞票好看? 但是事情到了紧要关头,电话对面传来一个消息,松江市场大爆发? 有了自己在中江的经历,张龙海觉得松江市场爆火,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问题是龙虾的供应量可能供应不上。 虽然自己已经决定独立门户,但是现在的自己的一半供应量,都是东江提供的,自己还没有足够的货源,如果供应停了,这些都是真的客户在流失啊。 自己还没有准备好自立门户,等到货源充足后,自己再用东江的供货不足,而且运费
太贵,把他们一脚踢开,自己自立门户。 反正这些当地的家伙,都没有见过天机水产的其他人,他心中想。 扭着自己的肥臀,买了一张第二天到东江的车票。 人的一生,总是难免有浮沉。不会永远如旭日东升,也不会永远痛苦潦倒。反复地一浮一沉,对于一个人来说,正是磨练。因此,浮在上面的,不必骄傲;沉在底下的,更用不着悲观。必须以率直、谦虚的态度,乐观进取、向前迈进。 吴奇现在的情况正是这样,他不知道几百公里外安江的情况,他已经开始有意识的开始向舅舅转移自己手下的权利,他把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作价三千万卖给了舅舅,而后每年他都会转让百分之三十,直到保留百分之十。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行业是可以赚钱的,但是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管理,不想在这么一个注定不会有太大作为的市场里扑腾,赚到第一桶金就要撤离,是他的原定策略,而把原本的销售网络送给舅舅也是自己的一次考验。不然的话,自己独吞这么大一块利益,即使作为亲戚也会忍不住的,尤其是这行业没什么技术含量,与其舅舅到时候出去单干,还不如一开始就转让股份稳住他。 至于接下来能不能继续守住自己的市场,就看舅舅的手腕了。 此时的他手中拿着一份资料,是他万分头疼。 他眉头紧皱,头疼的像要炸开一样。烟已经燃到手指了他竟然没又发现。他就枯坐着,头深深的扎下去。许久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果然成功是没有捷径的,虽然自己发现了一条大道,但是当你踏入的时候,才发现水池里,已经站着一个庞然大物的一条腿。 虽然对方没有对公交广告表现出大举扩张的事态,但是他们已经发现了这个市场,并且已经试探性的伸入了一只脚,来试试这个池子的深浅和温度。 果然还是要竞争啊,吴奇叹了一口气。 海南白马,申通德高,一个是当地老牌,重视户外广告,已经开始了在广州等地铺设站台广告,而申通德高是一家老牌的欧洲企业的,拥有丰富的经验和媒体资源,它的一只脚也已经跨入了进来。 如何避开和白马的正面冲击和不引起老牌德高的注意,已经是最近开会的最多讨论的一个问题了。大家都提出了不少意见,但是吴奇还是拿不定主意,因为这个决定,也许就决定了公司以后的命运。 与此同时,会计小刘早已不见往日的娇艳,美丽的脸庞看着铁窗外。 抬起头,夜空里的白云也被如墨的夜色染的漆黑,星光也被漆黑的白云褪下那一层又一层明亮的衣裳。清泪两行,是从前,是曾经,还是过往不堪的回忆。残留在脸庞上的泪,还未被夜温柔的静谧舔食干净。 没有至她于死地的想法,吴奇只不过是想要找一个,可以替代自己受过的替罪羊而已。 没有仇,也没有恨,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更何况,她本就违反规定,更是让对方有了空子,给公司造成巨大的损失。 她想起,那一日下午,王洁最后走的时候,对她说的一句话。 “也许,你们很快就见面了。” 她苦笑着,擦干脸颊上的泪,还不如不见呢。 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工作确实是失职,公司现在需要一个替罪羊来安抚人心,她只是那只羊而已,心中对这个让自己替罪的
老板反而没有愤恨。 她心中诅咒着那个让自己变成这样的女人——王洁。 “愿你为爱背叛,也被爱背叛。” 星空闪烁,今夜无眠。 夏日的清晨,初生的太阳照在脸上,身边的草坪上,露珠在闪闪发光,清凉的微风在身边抚过,有时还带着一丝谈谈的花香,多美的早晨啊! 张海龙心想。 车速很快,就可以看见了那个广告牌,“回家了”。 一到市里,他也没有浪费时间,准备据理力争,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姑父,张海龙来了。” 说话的是张竹的外甥,他妻子家的外甥,二十出头,长得白白净净,有一点微胖,叫傅红杰。 只见张竹默默的转过身去,虽然傅红杰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从他肩膀的起伏来看,知道他现在肯定很生气。也许深呼吸会让他镇定下来,但也有可能会让他更加的暴怒。渐渐的,他的双手开始颤抖了起来,他侧身斜视着傅红杰,复杂的眼神里,痛苦、愤怒和无奈不断的交织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只见他咬紧牙关,嘶叫一声,将强硬的拳头用力的击向桌面,那坚硬的桌面似乎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痛苦。 “拿下他,让他知道背叛的代价。” 然后看了傅红杰一眼说:“给你个机会,你去接管他的渠道,当然你知道他的下场……” 傅红杰软绵绵的身体,微微的打了个寒颤,觉得舅舅一个月不见,有点吓人。但是他心里明白,这大概是,因为亲近的人背叛吧? 这个张海龙和张竹是同村,不出五服的亲戚,原本准备带着他发财,但是这个家伙耍弄的小手段,是把大家当傻瓜呢? 这是背叛,必须狠狠的打击下去。 张海龙正高兴的走在路上,而一旁刷的一下停下了一辆白色的救护车。 从上面下来,三个穿着白衣服的壮汉,带着口罩,看不清面目。 “医院?” 他皱着眉有些疑惑,一直都没想到对方回事宠着他来的。 直到对方三人把他围起来,然后一人上前,拿着照片,对着他看了一遍,疑惑的问。 “张海龙?” “是啊,怎么了?” 这会儿,张海龙还摸不清对方要干嘛? “靠,怎么长这么胖了?” 对方隔着口罩骂了一句,看着照片里长得微胖的人,和眼前这个大圆脸小眼睛的大胖子,对不上号。 “带走。” 身边两人早就做好准备了,一人环住他的身体,一人用绳扣把他的手给系起来了。 他像是开水烫了一般,嚎叫了起来说:“哎哎哎,干嘛啊?绑架啊,救命啊……” 大街上听着哀嚎,一群人围了上来,但是看着那白色的救护车和红色十字也没上前,那个拿着照片的人,拿下口罩对人群说:“大家别担心,我们是青山精神病院的,我们是接到了举报,这人是个精神病,我们需要带他回去观察一下……”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才恍然大悟,这绑架也没有这么猖狂的,而且对方也敢露脸啊。 一群人就看着挣扎的张龙海,嘴上说个不停说。 “哎,看着穿的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脑子有病……” “你看嗨,劲还挺大,看来是真疯子啊……” 别看张海龙胖,但是劲还很大,两个人虽然把他捆上了,但是还搬不走他,看他一个劲的干嚎,那个领头的看不下去了。 直接拿了一个口球把他嘴给堵了,防止他咬到自己舌头,然后打了一针的镇定剂。 看着已经软下来的张海龙,两人抬着他上来车。而车也开出了人群。 不一会儿,在一处人少的地方,车门打开,一个白大褂下车,而一个身影上前,正是傅红杰。 递上一个厚厚的黄色信封,而对方也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巧的手机。 对方打开信封,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下次有事还可以找我们。” 傅红杰打开手机,看着一排通讯录,心中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对他点了点头,看着车儿消失在远方的晨曦之中……